他呆滞地看了眼那个轻笑如月的年轻人,见他慢慢想自己走过来,像极了一个索命的修罗鬼使。
佛告须菩提:诸菩萨摩诃萨,应如是降伏其心。
叶云就要降伏他的心,缓缓蹲下,不慌不忙道:“这条路,看来我是走出来了,你说呢?”
张啸再没半点跋扈,唯有惊恐怵然地点着头,脸上已经分不清哪些是汗水,哪些是泪水了。
他现在的念头只有一个,尽快逃离这个修罗炼狱,他爸经常教育他,在性命面前,任何东西都不值钱。
“给我说说苏湄的情况吧。”叶云很突兀地问道。
张啸噤若寒蝉,根本就没有了语言能力,只是不停地哆嗦。
叶云皱了皱眉,站起身,平静道:“你给我说说她的情况,我不会杀你。”
张啸现在最怕听到与死亡有关的字眼,就连动词也有了阴影,“杀”字一入耳,吓得浑身一激灵,带着哭腔,一股脑往外倒:“我说我说我说!她………她只是我爸公司的一名员工,其实她家一点儿也不富裕,她现在所有的一切都是我爸给她的,只要我爸一句话,她就一无所有。”
“你爸包养她?”叶云语气不仅不冷,反而温暖,像寒冬中绽放的腊梅,让人放松警惕。
张啸原本还很惊惶的,但那个年轻人温柔的语气中却似有令人不可抗拒的镇定力量,令任何人都不能不信任他,呼吸已不知不觉渐渐平静了下来,赶紧解释道:“我爸没想过要包养她,只是想给她塑造高贵的气质,所以给她买好的车,贵的衣服,就是您刚才的那套范思哲也是我爸出钱订的。”
叶云眉头又紧了紧,沉声道:“你爸为什么要培养她高贵的气质?”
“这……”张啸神情有些委靡,欲言又止。
叶云温柔一笑,轻声道:“你可以不说的。”
张啸吓得赶紧低头,颤声道:“因为……我爸想让她去勾引我二伯!”
叶云心头一震,双眼猛然微微眯起,似乎想看透眼前的张啸,却没有发现一丝异端。
居然还牵扯到了张家内斗的戏码?
这事未免太蹊跷了,叶云心中疑团顿起,闭上双眼,陷入了无尽的沉思。
沉默半晌,叶云忽然开口,问了一个关键问题:“苏湄为什么要受命于你爸?就因为是公司员工?”
“不……不是。”张啸原以为这年轻人会说出让他走的话,没想到又是一个问题,心马上就凉了,正了正身体,低头道,“这女人很装的,一开始说什么也不答应,后来应该是她爸病了,需要做大手术,保守估计得花近百万吧,她把家里该抵的都抵了,向亲戚朋友该借的都借了,都还差30万。我爸答应,如果她成功勾引到我二伯的话,就给30万她作为报酬。”
叶云了然。
此刻,他终于明白了刚才苏湄为什么会发出那句感慨——“这一切都不属于我的,随时都可能消失”。
他心中隐隐升起无边的疼痛,那个柔弱的女人身上究竟承载着多少不为人知的负担?
载不动,许多愁!
“起来吧。”叶云淡淡道。
张啸如蒙大赦,唯唯诺诺地起身,依旧低着头,不敢正视叶云。
人在江湖,不能不清楚,也不能太清楚。不清楚就有危险,太清楚便遇太多痛苦。
叶云不想卷入张家内斗,所以并没有追问张啸太多,只是心中有了一个坚定信念——让苏湄离开这片苦海。
叶云拍拍张啸的肩膀,微笑道:“不要再打苏湄主意了,她是我的,明白吗?”
张啸看着他笑意盎然,心中陡然升起一股寒意,不住地点着头。
叶云转身,迈着有些慵懒的步伐,走到栏杆边拿起西服外套,随意地搭在手臂上。
张啸刚刚松了口气,就见到年轻人又向自己走来,内心一凛,赶紧低下头。
“你能跟踪到我,就已经知道我的背景了吧。”叶云平静道。
“知道知道,我是十里清扬的熟客,见过你几次了。”张啸套着近乎。
“嗯,正如你所知的,我只是一个小小吧员,没有多大能耐。”叶云轻声道。
“你太会说笑了,你没能耐,还有谁敢说有能耐?”张啸赶紧惊声道,这时候还不敢随意捋虎须。
叶云笑笑,伸出手,友善道:“不打不相识,交个朋友?”
他的确喜欢交朋友,且不挑,他总认为,朋友就像茶,每种都能入口,且带来甘甜。
张啸一怔,慌忙不迭地握着他手,赔笑道:“真好,虽打了一架,却认识个新朋友。”
他跟一般纨绔公子一样,与某个岛国相似,都是欺弱怕强的主,巴不得结交各路高手。
“以后去十里清扬,人情价,七折。”叶云轻笑道。
张啸大笑几声,故作潇洒,哂笑道:“我一定多多捧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