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天时间里,库区周边所有村寨,河汊沟谷,邢毅基本上都踏勘过了。
这天,他来到了小河湾村前面的老石桥旧址。
老石桥没了,河岸的这头和那头,半截破败的桥墩,犹如两头僵卧在两岸,奄奄一息的狮子,隔着河水痴痴相望。
人们从河岸两头来了一根纤绳,一条民间征集来的木船,一次可上十来个人,两岸间来回摆渡。
邢毅脑海里不停地浮现此前石桥的情景。
那石桥历史不短,距今已经百年了,过去人挑马驮,行走桥面,绰绰有余。
桥栏虽然牢固,雕琢的图案古色古香,但久经风雨,已经剥落了好几层,缝子里的石灰浆也掉了。
桥没了,记录了建桥过程的石碑却还在那里挺立着。
石碑的位置高一些。
刻在碑上的隶体字,说的是早年一位县长,为地方老百姓办了不少好事,桥是他走之前牵头并动员中乡绅集资修造的,刚修好不久,人就调走了。
老百姓想念他做的好事,挑选上好青石,打磨雕琢好了,立于桥头,上面刻了三个字:去思碑
人走以后还被大家这样记住,这是难得。而在位时趾高气扬,不办实事,中饱私囊,搞得前呼后拥,走后无人再提起,才是悲哀。
前世上,那场洪水,把桥冲毁了,石碑也坠入水中,被往下冲了百余米,也就是那间冲垮的民房附近水里找到。
而那碑座十分蹊跷,被城里一大户人家拿去大户人家无视碑座上面承载的文化,只喜欢三面雕刻的花纹,有些别致,赏心悦目,就将其安放于盆景之下,作为盆景的脚,留下来。
这事是后来听人说的,邢毅想,动工的时候,就应该动员力量,把石碑捞上来,先找个稳妥的地方安放,大桥重修后还让它继续立在桥头。
要是有人觉得不合适,那就送去文物馆,毕竟百多年前的物品,镌刻的字,还有那内容,对于后世人的启迪都是很有意义的。
时间不超过半年,新桥就要动工重建了。
石桥重建,照理说与他也没啥关系,心里也就只是想了一下石碑和碑座的事,石碑上的字倒是还能记着,毕竟算得上本地的一段文史,一个不可多得的文物。关注它的去向,尽其所能让它完好,保存下去,作为本乡本土的人,完全是应该的。
迎面吹来一阵风,不知从哪里飞来半张报纸,直接扑在他脸上,他在拿下报纸的时候,无意中看到一排黑体字:“湾河大桥设计方案征集启事。”
邢毅细看报纸上的日期,看清了连截止日在内,还有五天,也不知又征集了几个方案。
记忆中,湾河桥是交给外县的一家建设单位,施工到一半却不知何故停工,原单位撤走了,同时带走了图纸。
拖了两个月后,县里把孙国玺请去开了一天会,回来了,对内宣布接手湾河大桥项目建设,事实上是接下了一副烂摊子,宏达公司几乎耗尽财力物力才完成任务。
前世上没有看见征集启事,有没有这回事邢毅不了解,没有见过通知启事,也没有人给他说起,但不了解不等于没有。
而今,扑到脸上的半张报纸,以这种方式来通知他。
脑子里有神经敏感抽动揉捏挤压几下,弹出来一个概念,这种改变说不定就是为他而做的。
那石桥被水冲塌的那一瞬间,自己就在附近小河湾村里,一想起当时的情况,石桥垮塌时发出的轰鸣声,就会在耳边回响。
时间过去不少了,早就盼望大桥重建,能够为玉河桥重修出一点力,那就太好不过,他不想错过这个机会,毕竟自己对这一行并不陌生。
小河湾村的那一夜,注定成为终身记忆,那尹天顺家的新房建设如何,始终放不下。
步伐随着心思前行,来到小河湾村,村子现在十分宁静,河水缓缓地流淌,颜色不再那么浑浊,有鸟儿翅膀平抬,从水面轻轻掠过。
听村民指点,他来到村里划给尹天顺的宅基地上,眼前堆了不少砂石,木料以及砖块,却没见人动工。
尹天顺一家人还暂住在村委会腾出来的库房里。
田组长被人从后山上叫来,与他见了面。
邢毅问:“尹天顺家房子怎么还不动呢?都过去这么多时间了。”
田组长说:“要等秋粮进家,小麦种下过后就动工。”
农村讲究季节,等活路基本没了,大家都闲下来,那才是建房修屋的时候。
邢毅在厂里参加过建房,常言道,石头怕上房,看上去建筑材料一大堆,但一到往上垒的时候,根本就不够。
田组长看出来他的担心,扳起指头算账,上面的补助款加上大家的资助,量体裁衣,能修多大就修多大,不要勉强。
“上面补助了多少?”
“四万。”
这要放到往后十多年,可能上面出的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