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知河内军团并未受创,董卓大喜过望,但他随后也陷入了懊恼中。不到十日间,河内郡的土地便丢失殆尽,那都是部下们浴血两月方才攻下的土地,如今不仅被陈冲尽数占领,就连孟津关也为他轻松攻破,这都是自己畏敌过剩的缘故。
自己手里重新有了五万机动兵马,董卓的胆子又大了起来,他绝了退回函谷关的心思,好整以暇地打量北岸陈冲的动静。毕竟他也颇为好奇:如今袁绍、袁术各坐拥近二十万大军,却皆止步不前,可他陈冲却敢陈兵河岸,与他在邙山对峙,他到底有什么倚仗?还是他有不为人知的外援?
陈冲当然不会这么想,哪怕中路军大部已陆续集结到河阳。王方退出河内后,他又接手了野王、温县两城,并且重新调整布防,邘城、野王、温县、轵县约留有一万两千人看守,将河阳呈四方形保护起来,又用三千人负责从天井关运输辎重到河内,能够用于在大河对峙的仅有四万人。
这比董卓预想的七万人要低得多。但陈冲策中,中路军本就是牵制作用,从来也没有指望四万人能够大败董卓,只是牵制就必须要行险,他如今将战线一口气拉到孟津关处,跨河对峙,以寡凌众,不可以说不险了。但正因为计策过险,董卓不清楚陈冲底细,自然也不敢轻举妄动,而陈冲要做的是利用这一时机,稳住在孟津的防线,将董卓军团钉死在雒阳。
现下陈冲攻克孟津关,与董卓军团在北邙山遥遥对峙,孟津南关孤立在南岸,形成了一个极为微妙的局面。董卓或许不好攻克南关,但陈冲也不能渡河会战,而且要驻兵坚守南关的缘故,陈冲不能轻易移动军团,董卓只需要在邙山留下少量兵力扼守,便可用剩下的主力寻找战机,若是渡河攻击陈冲侧翼陈冲还能坚守,若他转首先攻破袁术孙坚,中路军便彻底失败了。
因此他打算在孟津建造黄河浮桥。
黄河浮桥古已有之。在秦昭襄王五十年时,因赢下长平之战,秦国在三晋之地大肆扩张,为确保秦晋之地往来方便,昭襄王便于河东蒲坂津处建造河桥。只可惜王莽乱政之后,赤眉军入主长安,关中大乱,蒲坂河桥无人修缮,因此而损毁,至今没再重建。
可在孟津之处修建河桥,却又与蒲坂津不同。雒阳北面河面水势复杂,河岸时宽时窄,特别是河阳至巩县一段的河道,形成末瘦中圆的形状,好似一条吞象之蛇。这是说大河在两端骤然收束,宽度仅有约两百多丈,但在河段中间却忽然拓宽,宽达近七百丈,按理说河面宽阔,水流也会因此放缓,但河水饱含上游泥沙,水流放缓后,上游的泥沙在此处沉淀,千百年来日积月累,竟在河中央堆起一大一小两座沙洲,大沙洲长约五里,小沙洲长约三里,继而导致大河从沙洲处分流成两条更为狭窄的水道,水流因此反而变得更加湍急。
相传大禹在划分九州时,定鼎伊洛,一度也想于此处建桥,沟通大河南北。但他三次建桥,每次建到一半,桥桩便被河水冲垮。他感叹说:“我治水功成,向来是顺水而行,因为我明悟顺天者昌,逆天者亡的至理,如今我建桥失败三次,可见是天神警示,不得让此桥建成。”于是他放弃建桥。三代以后,定都雒阳者不知凡几,但都自认治水造桥不如大禹,也就再无人在雒阳北面建立河桥。
可一旦河桥建成,带来的地缘影响将是翻天覆地的,黄河天险将化为坦途,雒阳对河北的险要将不复存在。若是陈冲军团在孟津北关,从河桥出发,一日之内便能直抵雒阳城北,两军之间仅有北邙山作为雒阳的唯一屏障,董卓除非放弃雒阳,否则绝不敢,也不能转移军团,放任陈冲越过北邙山。
陈冲因此在北关召集所有随军将领,为他们讲述自己的计划,诸将都为陈冲大胆的设想所震撼。陶丘洪对此质疑说:“大河东流千万载,修建河桥不知凡几,但从未听闻有在孟津修建的。何况历朝历代不乏能人智者,也从未有人提出要在此处修建河桥,可见在此处修建河桥,是难如登天。龙首如此作为,难道不是不智吗?”
陶丘洪乃是与北海华歆齐名的俊杰,被举为孝廉后一直不仕,因此有高洁的名声。陈纪担任平原相后,再三拜访他请他担任府中主簿,不久听闻陈冲参与讨董,又派他前来襄助,军中上下都对他十分尊敬。
听完他发言,陈冲没有立刻回答,反而是先望大河东流,等众人都静神屏气,他才说道:“陶丘兄这话有失偏颇,所谓不智,是不知道自己做不到,还要强求去做,所谓杞人忧天、刻舟求剑,莫不如是。古人知晓自己力所不及,故而不筑河桥,这确实称得上智,但古今岂能一同呢?古人所不能,并非今人所不能,我知晓如何修建河桥,方才有此提议,如何能称为不智呢?”
陈冲又以出太行为例说:“此前诸将出太行,正是另辟古来未有之径,世殊日异,今人强于古人,莫非还要多论吗?”此前陈冲将陶丘洪安排在天井关,与骑军一同下山,因此不能理解。而其余随陈冲下山的将领,想起攀山下云的景象,无不以陈冲所述有理。
随后是泰山校尉昌豨质疑,他是直接以军事为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