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颗雪粒子从迎风飘过, 黏在兰芙蕖眼睫。
说完这句话, 对方便极为自然地牵着她,朝庭院外走。
风雪呼啸。
飞雪越下越大,吵得她心跳愈发剧烈。兰芙蕖侧了侧脸,看着自己左前方的男人。
对方只给她留了半张侧脸, 夜色朦胧, 他下颌光洁而坚毅,没有一丁点胡茬。
步履轻缓, 从容。
在她面前,沈蹊似乎一向游刃有余。
牵着她手时, 对方刻意避开了她虎口处的伤, 只轻轻捏着她的手指, 刚一走出侧院, 就看见了应槐。
对方也在找他。
“主子。”
应槐一身玄衣, 朝身前男子拜了拜。
见他半晌未言,沈蹊将手里的伞递给兰芙蕖,垂眸道:“你先回屋,我还有些事要处理。”
夜色里, 她脸上的红晕看不真切,很乖地抿了抿唇, 将伞攥着。
走到拐角时,她还回头看了眼。
直到看着兰芙蕖远去, 应槐才识眼色地汇报道:
“主子, 柳玄霜死了。”
死了?
沈蹊虽挑了挑眉, 但并不意外。
夜色里, 他转了转食指上的玉扳指, 漫不经心地问:“怎么死的。”
“主子, 属下都按着您的吩咐,每上一道刑都留了他一口气。他许是受不了,方才趁着属下们不注意,一头撞到溶了铁的火盆里,自尽了……”
场面一度惨烈。
经了这么多天的折磨,柳玄霜已完全没了个人形。可偏偏沈蹊还要留他一口气在。每日的严刑拷打,柳玄霜哭天抢地地求死,但凡一听半个“沈”字,整个人就会下意识地犯了痉.挛。
而那个残忍的男人,会坐在简易搭建的刑室里面,穿着干净整洁的紫衫,淡漠地看着他。
半晌,轻轻呷一口冷茶。
明明已经招供完了,可他仍痛不欲生。
柳玄霜知道,沈蹊这是在故意报复他。
对方就是这般小肚鸡肠,睚眦必报。
周围人去火盆里捞他时,他半张脸几乎都化掉了。
堂堂朝廷使者校尉,生前有何等荣耀?坐拥驻谷关,一呼百应,妻妾成群。死后却是这般惨不忍睹。
“主子,那柳玄霜的尸身……”
应槐拿捏不定。
沈惊游神色淡淡:“扔去喂狗吧。”
至于那孙氏,和柳玄霜的两门偏房,都一并连坐,由主子摇身一变,入了罪奴之籍。
处理好这一切时,离新年不到半月。
沈蹊将卷宗誊好,柳氏等人的罪状清点清楚,而后一并遣人呈入京都。
去北疆的当天,兰芙蕖起了个大早,打算去集市上逛逛。
虽然驻谷关地处偏僻,但北疆更是荒凉之地,条件艰苦、物资匮乏,一些东西需要提前备好。
走在集市上,迎面撞来一人。
叶朝媚穿着件颜色娇艳的红衫,外披着毛茸茸的白色氅衣,正与摊铺前边挑边逛。她虽贵为郡主,却不喜欢带着女使和侍从,一个人走在道路边,自在悠闲。
片刻,叶朝媚脚步微顿,也看见了兰芙蕖。
她歪了歪脑袋,而后高傲地扬起下巴。
兰芙蕖记得,她是安翎郡主,与沈蹊……曾经险些成亲的那位。
少女神色恭从安静,走上前,朝对方福了福身。
“郡主金安。”
兰芙蕖隐约觉得,面前此人,是不喜欢自己的。
可她的不喜欢,与先前孙氏的不喜欢大不相同。
孙氏会刁难她、让她一直跪着,会罚她抄厚厚的经书,会让丫鬟扒她的衣服。
但安翎郡主,
她只是站在那儿,微抬着下巴,目光中带着审视,打量着她。
对方丝毫不避讳对她的考究。
见她还行着礼,叶朝媚道:
“行了,起来罢。本郡主不喜欢这些繁琐的礼仪规矩。”
兰芙蕖低着头,应了声是。
“本郡主一个人逛这集市,甚是无聊,你陪我一起逛。”
对方收回目光,仍是扬着头,走在前面。
郡主千金之躯,兰芙蕖不敢违抗,只得在叶朝媚身后跟着。安翎郡主东瞅瞅、西看看,却是什么也没买,似乎有些兴味阑珊。
她转过身,兰芙蕖低着头没看路,差点儿一头栽她身上。
叶朝媚扶了她一把。
“冒冒失失的,连个路都走不好,”她十分嫌弃地看了兰芙蕖一眼,“就空有一张小脸儿,也不知沈惊游是怎么看上你的。”
少女站稳了,闻言,面色微窘。
她抿了抿唇,没应声,跟着叶朝媚在一家摊铺前停下。
准确地说,是停在一家刀器行前。
兰芙蕖有些惊讶。
只见对方眼眸忽然一亮,走到一对雌雄双股剑前。
“这对双股剑好帅,掌柜的,取下来我试试。”
那掌柜是个五大三粗的汉子,见来者乃一位柔柔弱弱的小姑娘,便忍不住笑:
“这对剑看起来不重,却着实有些分量,姑娘,我怕你拿不起来。”
叶朝媚怒了,“好,那就把你们店里最重的兵器给我拿过来。”
她一拍桌子,甩下一袋银子,兰芙蕖与那掌柜皆是一愣,片刻,一把大刀被两名后生抬了过来。
这把刀生得着实吓人,寒光闪闪的,让兰芙蕖忍不住往后退了半步。
见此刀还需两名男子抬,叶朝媚嗤笑一声。
“起开。”
她面容白皙,一双美目生得媚眼如丝,轻轻朝那大刀一瞥,而后噙着笑,走了过去。
众人瞠目结舌地看着——这位腰若细柳的少女,稍稍一使劲儿,竟极为轻松地将那把长刀举了起来!
迎着日光,叶朝媚将其扛上肩,轻蔑地朝掌柜努努嘴:
“这把刀,还有那对双股剑,我都要了。”
大汉回过神,擦了擦额上冷汗,匆忙应道:“好、好……姑娘当真乃女中豪杰,是在下有眼无珠。”
叶朝媚懒得理他。
扛着刀,转过身,朝一侧正发着呆的女子问道:“喂,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