底下的村民一时又害怕又好奇,全都仰头望着天上。也不知多久过后,天上的戏台落幕,鬼哭声也逐渐消止,这鬼城当中森冷的阴气都如同太阳下的雪花,彻底融化了。
围在鬼城外的符绳无火自燃起来,将鬼城残留的最后一丝阴气都燃烧干净。
围聚的村民感觉到这种变化,欣喜若狂道:“村长,这座鬼城里的妖鬼好像被人超度了!是不是照花宫的仙士早就已经进去了?”
“太好了,我们晚上终于能安心地睡个好觉了!”
“没有鬼城的阴气影响土地,村里今年的庄稼也能有个好收成了。”
村民们欢呼雀跃,从背篓里掏出黄纸香烛,朝着鬼城跪地叩拜。在飞舞的香灰中,猛然间,一道交错的十字剑光从鬼城半塌的城门后飞射出来。
门上攀爬的藤蔓咿呀一声,轰然垮塌,一道纤细的身影从纷飞的绿叶和白花间缓步朝外走来,在她身后还跟着一只高大的仙鹤。
虞意刚走出来,便看见一群人又烧香又烧纸地冲着她跪拜,委实被吓了一跳。
幸好有个头发花白的老翁主动走上前,脸上挂着恭敬的笑,迭声道谢道:“老头子昨夜没有收到仙士们的回信,还以为仙士有事耽搁了,没想到是早就进了鬼城。”
村长说着喜极而泣,忙抬起袖子擦泪,激动道:“感谢仙士为我们除掉这城中恶鬼,我们附近几个村子的人祖祖辈辈都因为这座鬼城担惊受怕,这下终于可以安心了,从今往后,孩子们也能放心地玩耍了。”
其他村民都围过来,七嘴八舌地朝她道谢,还有人直接跪地要给她磕头。
虞意扶都扶不过来,忙道:“大家不用拜我,身为修道之人,驱鬼捉妖,这些都是分内之事,这也算是一次修行。”
村长抹着泪,频频点头,不管她说什么都跟着应和,“仙士说得对,仙士们超度了这一城的鬼魂,肯定累着了。要是不嫌弃,请叫上您其他同门,一起去我们村里歇息片刻,老朽这就安排人烧饭烧菜,摆席庆贺。”
虞意属于散修一名,除了身边的鹤师兄,哪还有什么同门。她摆手道:“不了不了,我就是一名散修,路过这里,随手而为,大家不用这么客气。”
村长惊讶地问道:“散修?仙士不是从照花宫来的?”
虞意也诧异地眨了眨眼,笑着解释说,自己师承青玄道人,无门无派,是万万高攀不上照花宫那样的大仙门。
周围人面面相觑,惊讶过后,便有人叫道:“说的也是,那照花宫的人每次来都只是栓些符纸,说是能镇压住恶鬼,也没见他们有本事能解决掉这座鬼城,仙姑这么大本事,该是那照花宫高攀不上你。”
“就是,青玄道人能教出您这么厉害的徒弟,一定也是一方的大神仙。”
“仙姑为我们解决了鬼城祸害,我们回去定要为青玄大神仙和仙姑塑像建庙,每天三炷香供奉你们。再不拜那劳什子的照花宫。”
村长见众人越说越离谱,连忙呵斥道:“都闭嘴,胡说八道些什么?”他抬手指一指天,严厉道,“仙门也是能让你们随意编排的吗?”
这位村长在七里八乡的村民当中都颇有威严,一句话把众人都喝止住了。
虞意也暗暗松了口气,大家太热情也让人有些吃不消,况且,她也并没有做什么了不得的事,塑像建庙,每天三炷香,这她哪里消受得起。
没曾想,村长喝止了众人,又转向她道:“但为仙姑塑像供奉的确是应该的,敢问仙姑的道号是什么,我们也好为仙姑刻制匾额。”
虞意简直哭笑不得,见实在却之不恭,思索再三后道:“诸位实在有心,便为我师父立个像吧,没有他老人家也就没有今日的我,我如今修为尚浅,可没有那个资格上得了供台。”
她这样一说,众人才算罢休。
虞意从储物袋里取出一副画像,画中人一手持剑,一手拈诀,青衣道袍,长须飘然,端的是一副世外高人的模样,正是青玄道人留下的自画像。
竹林秘境里面有一间屋子,专挂着师父的丹青墨宝,他老人家给自己的自画像颇多,从鲜衣怒马的少年时,到如这幅画中英姿勃勃的中年时期,每一个阶段,都留有几十上百幅画像。
虞意临出秘境前,取了一幅带在身上。
村长无比虔诚地将画像接了过去,许诺势必让附近几村的人都诚心供奉。他们还想邀请虞意去村里吃席,虞意实在承受不住他们的热情,找了个借口赶紧跑了。
薛沉景躲在鬼城地底,将自己的尾骨重新融入身体,这具孱弱的身躯才总算恢复了几分力量。他握了握拳,眉梢飞扬,眼中都是喜色。
脚下阴影里涌出无数透明触手,带着他攀爬上断裂的岩壁,很快出了地宫裂缝。
他上到地面,重新回到鬼城废墟中时,正巧听到鹤师兄的一声长唳。
薛沉景仰头望去,脸上高兴的神情骤然沉寂下来,又变得阴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