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突如其来的大雨, 来得快,去得也快,小半个时辰后, 雨势就逐渐减小了, 只是头顶的乌云还不见散去,看来一时半会儿还不会放晴。
李安和站在茶肆的屋檐下, 长衫的下摆已经被溅起的雨水打湿,印上一层黄色泥浆, 沉甸甸的, 很不舒服。他抬头看了一眼天空, 对六子说:“取行李过来, 趁着雨小赶紧走吧。”
“可是,李管事,只怕一会儿还要下雨。”六子望着乌压压的天空忧心忡忡地说。
李安和往旁边看了一眼道:“就是因为还要下雨才要赶紧走, 不然你想留在这儿过夜?”
六子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 正好看到旁边那男人露出两排黄得发黑的牙齿, 朝地面吐了一口痰, 抬头时, 张嘴呼出的那口气喷到六子脸上, 熏得六子差点窒息,真是太臭了, 不知多少年没漱过口了。
想到要跟这样的人呆在一处过夜, 他宁愿冒雨冲回京城。
“李管事说得对, 小的这就准备,咱们赶紧出发吧。”六子迫不及待地说道。
李安和笑了笑, 朝黎丞的方向看了一眼, 然后冒着细密的小雨骑上马, 带着六子直奔回京城。
到庸郡王府门口,已近傍晚。
六子说得没错,后面果然又下起了雨,虽然没先前那么大,但官道两旁没什么避雨的地方,两人淋着雨回来的,如今全身都湿透了,发丝湿漉漉地贴在脸颊上,特别狼狈。
搞得王府门口的侍卫都差点没认出二人,还以为是哪儿来的两个落魄叫花子呢。
“李管事,你……不是出去办事了吗?怎么搞成了这个样子?”侍卫诧异地问。
李安和无奈地摇了摇头说:“办完事回来,路上遇到了大雨,我跟六子回府心切,什么都顾不得,就赶紧回来了。”
“原来如此,今天这场雨好突然,下得好大。李管事这身上都是水,还是先回去换衣服吧,别生病了。”侍卫热心地说。
李安和拱了拱手:“多谢关心,这就去。”
等他回去换下湿衣服,头发都还没擦干,管家便亲自寻了过来。
“李管事,你可算是回来了。”
李安和一边擦头发,一边不好意思地说:“小人失仪了,还望管家见谅。”
管家这会儿哪还在意这些啊,看着他说:“你赶紧收拾整洁点,一会儿去伺候殿下。”
李安和瞬间明白,庸郡王又发火了。但他故作不知,皱眉说:“谁又惹到了殿下?”
管家想到他刚回来,应该什么都还不清楚,怕他待会儿搞不清楚犯了王爷的忌讳,触怒庸郡王,便拉过椅子坐下道:“你这离京数月,有所不知道,咱们王府啊,最近真是诸事不利,发生太多事了,我与你详细说一说。”
李安和连忙做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认真地望着管家。
管家悠悠叹了口气,将这段时间王府的变故一一道来。当然,这其中他必然是美化了不少,将王府落到今天的责任全推到了平王、太子和晋王这些人身上了去了。
李安和听了跟他同仇敌忾地说:“真是太过分了,合起伙来对付我们殿下,殿下这阵子受委屈了。”
“可不是,咱们家殿下也太苦了。”管家铺垫了这么久,终于说到了重点,“李管事,这段时间殿下脾气不好,你小心伺候。殿下最是信任你,也最喜欢你,你好好劝劝他,殿下就听你的。”
呸!是让他去当出气筒吧,说得这么好听,那他们怎么不要?
不过这也是李安和回来的目的。正所谓富贵险中求,他回来不就是奔着这个来的吗?受点气算什么?
甲之□□,他之蜜糖。
于是在半推半就之下,李安和连头发都没擦干便被派去伺候庸郡王。
将李安和安排进庸郡王的院子,管家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大大地松了口气,希望李安和能坚持久点,这段时间伺候殿下的下人已经换了九波了。
下人们唯恐被安排到,其实他也怕啊。殿下不满意,发起脾气来,他可是首当其冲。
可惜他似乎高兴得太早了,这才刚抬脚还没走呢,便听到院子里传来了劈里啪啦砸东西的声音。
管家心里一惊,连忙转身准备折返回去收拾烂摊子。同时脑子飞快地转动,连李安和也不行,那府里还有哪个老人伺候得比较得殿下的心。
但他走回门口,却没再听到砸东西的声音,也没听到庸郡王的怒吼。
管家犹豫片刻,站在门口又等了一会儿,还是不见李安和被赶出来,心下大松。这下府里的下人们有救了。
***
李安和一跨进门,便被一只飞来的瓷瓶砸中了胸口,紧接着,瓷瓶咕噜一声滚到了地上,碎成了好几片。
李安和连忙跪下认错:“小人失误,没接到殿下递来的瓷瓶。”
“是你!”庸郡王背着手,目光阴沉沉地盯着李安和,“你还知道回来!”
李安和连忙磕头,声泪俱下地说:“小人回来迟了,听说,听说高锡他们……都是小人的错,小人该与他们一道的。”
“你跟他们一道干什么?去送死?”庸郡王瞥了一眼他的细胳膊细腿,撇嘴嘲讽。
李安和噎了一下,眼神悲伤,咬牙切齿地说:“殿下,您……您一定要给他们报仇!”
庸郡王冷笑:“我自身都难保了,还替他们报仇?”
李安和再次被噎得说出不话来,脸上神情悲戚,配上他那半湿的头发,狼狈又可怜。
这次去西北,路途遥远,舟车劳顿,回来时还到处蹭队伍,很是辛苦,因此李安和瘦了一圈,皮肤被晒得黝黑,干巴巴的,整个人看起来又老又可怜。
庸郡王想到自身的处境,难得的生出了点同病相怜的悲戚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