决所拷问,请别牵连我的家人们。”
拷问官们的动作都停下来了。他们都看向赫尔南德斯等待指示。一时间,寂静无比。
我笃定他们不敢真的带我回去审问。正是因为手上毫无证据,这位新官上任的代理主教才会突然带人闯进来搜检宅邸。
但如果放任他们继续搜查下去,证据会不会自己“出现”就是个未知数了。
没有借口,所以才绞尽脑汁想抓住“证据”。
在我还是清白无辜的状况下,若是直接将我带回裁决所,我再在受点伤……光是世俗贵族们愤怒于神权践踏所处阶级的尊严就够把他们架上火烤。
弗莱明帝国的神权与王权一直处于一个微妙的平衡状态。王权允许神权在自己许可范围内代行神之职责,但绝不许神权反过来践踏自己。
这才是半路出家的哈德森主教这么多年坐稳位置的根本原因。他懂得什么是见好就收,圆滑势利,与各派系的贵族都相处融洽,还能担当贵族纠纷里的调停者。
我这一才醒来,赫尔南德斯就迫不及待上门搜检。看得出来他根本还没站稳脚步,急需做出点什么证明自己。
他还不能正大光明直接把我投入裁决所,只能挖空心思找出些蛛丝马迹。
他有所忌惮,那就是好事。
意味着形势还完全没有一边倒。
赫尔南德斯盯着我,面上带笑,眼神却透出深深的晦暗。
终于,他开口了。
“伊莉丝·伊尔兰。”他念出我的名字,意味深长,好像名字就是一个短促有效的诅咒,见血封喉,“很有勇气的小姐。但是勇气并不意味什么优点,常常是鲁莽自大的缺点。”
他朝我走过来,却又止住脚步。
“你的名字寓意着女神的眼眸。”他点了点自己的眼尾,目光滑过我被纱布包裹的左眼,微微讥讽道,“希望往后你更能看清楚这个世界。这是给你的忠告,收好吧。”
随即,赫尔南德斯对拷问官们下令:“撤出来吧,暂时不要打扰死者的灵魂。”
此后,拷问官们又草草翻检了一圈。当然是没有办法在宅邸里找到什么想要的线索,只能悻悻然的停止结束搜检。
赫尔南德斯全程面无表情。连拷问官汇报无异常发现时,他都只冷淡地点了点头。
“我很高兴看到迷途的这个羔羊在女神的光辉指引下悬崖勒马,没有滑向黑暗的深渊。”赫尔南德斯复又堆起满面虚伪的笑容,说道,“永远不要忘记女神高悬天上,注视着众生。若你们要做不义之事,女神会看见,女神会听见。”
他直勾勾地盯着我,笑容一点点冷下去,说道:“裁决所亦会看见、听见,代行神之威严,铲除异端!”
听他的话,好像已经将我们一家都定罪为异端,只差搜捕的时机到来。
这大概是全家人生平收到最大的一次羞辱。季莫法娜面沉如水,像尊蜡像。罗莎的年纪比较轻,羞恼得满脸通红,眼中含着泪水。
“正义与邪恶,女神自会审判。”父亲突然开口道,声音温文,好似在彬彬有礼地同熟人打招呼,“神之威能非常人可揣度。神自能看透迷雾,参悟真相。”
赫尔南德斯被打断话语,微一皱眉,又立刻松开。他从身边下属手中接过一卷书信,放在桌上。
他的脸上又浮现那种虚伪的笑,注视着我,就像在看一个可怜人,怜悯又轻蔑。
“这些书信与调查报告出自裁决所的拷问官亲自实地调查。绝对真实无误。”赫尔南德斯几乎是带着恶意在笑,“伊尔兰小姐,用你的眼睛仔细阅读吧,不要辜负你的名字,把每一个字都看清楚,铭记于心。”
临走之前,他还不忘丢下一句假惺惺的提醒:
“你这样天真单纯,长居王都,从来不知道世事艰险为何物的无知千金,当然不如我们这些奋战在对抗前线,与异端周旋的裁决者,不知异端多么狡猾和邪恶啊。”
父亲挡在我的身前,只给了一句:“多谢提醒,你可以告辞了。”
这群来势汹汹的圣职者们离开后,我才撑不住自己,差点就跌坐在地,还好是被左右扶住。
面对被翻检得一片狼藉的宅邸,每个人都沉默了。罗莎忍着眼泪推动我的轮椅。
父亲叹了口气,亲自轻声地安抚了每一个人,无论是默然的男仆,还是偷偷擦拭眼泪的厨娘。
日光穿透走廊的玻璃,被切分成一格一格。罗莎推着轮椅走过时,那些光也一片接一片从我身上掠过。
我半天才叫了一声父亲,随即哽咽。
强烈的羞愧与痛苦几乎将我压垮了。我在父亲怀里一声一声地抽泣,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母亲被撞开的卧室,为了那些他们因我而遭到的羞辱。
都是我的缘故。
我甚至产生了一个念头:
是不是只要我活着,就会给身边人带来无尽的不幸?
父亲抚摸着我的长发,轻拍我的后背。
伊莉丝、伊莉丝。
他轻声叫着我的名字,抹去我的眼泪。
“失意是人生常态。”他一边擦拭我的泪痕,一边蹲在轮椅前对我说,“我们所生活的这个世界,囿于种种因素,正义与邪恶并不意味着真正的真相。同样的,失意也不代表你的选择就是错误。”
很久以后我才理解了他这一番话真正的含义。
但当时的我只是勉强忍住眼泪,点点头说知道了。
我以为自己已经没有什么好失去了,可是当我翻开那些所谓的调查材料,一行一行地阅读下来,才明白那想法是多么的可笑。
我的脑袋嗡嗡作响。
那一刻,我算是明白了什么叫五雷轰顶。
这些调查材料全部围绕着一个人,谢伊。他们甚至不愿承认她作为人类存在过的痕迹,直接将她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