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不见我的神情、眼神,只看得到我的肩膀在细细颤抖,仿佛受到极大的刺激。
就在他想试探着轻轻触碰我的肩——
我猛地抬起头,视线咄咄逼人,眼里却满含泪水,将碧绿的眼瞳洗得更加璀璨清亮。
我从来没有用过这样的眼神看他——几乎就在瞬间,我从他的眼中读出他的这一丝错愕,他在想,他从未见过我这样的眼神。
希恩,在你眼里的我是什么?一个幽微的影子,一个永远跟在你身后的纸人,脆弱得仿佛一捏就碎?
脸色苍白,笑容恬淡,与人多交谈几句就会羞怯地低下头,展开折扇将自己藏起来,只露出一截发丝掩盖下的脖颈?
只要你回头就能看见一双发着微亮注视你的眼?只要你回头,就会随时对你扬起欣喜的笑容?
“即便我说,这是我的表妹将我推下楼梯导致的伤口又如何呢?”
眼泪终于涌出,一颗一颗顺着脸庞掉落,砸在衣襟上。
“即便我告诉你,因为我就要被你退婚了,所以哪怕她把我推下去,也没有人会责备她呢?”
我一边流泪,一边说着话,一点一点使劲去掰开他握住我的手指。
诚然我的力气远比不上他,无异于蚍蜉撼树。
可他好像被我的睁大眼眸流泪的模样刺到了一般,居然任由我甩开他的手指,收回自己的小臂,护在胸前。
我握住腕上被他攥过的位置,带着泪痕,警惕地看着他,讽刺地一笑。
“卡里金大人,难道你要越过自己的恋人,来帮我这个前未婚妻主持公道吗?”
我朝后退去,一步、两步,直到后背抵上某一把椅子的靠背。直到我们之间拉开足够安全的距离。
我深吸一口气,挤出最拿手的得体微笑,牵起裙摆弯腰、欠身,行礼。
“那我就等着我的三支舞了。”我说。
小花厅里的侍女们还如一开始般沉默无声地伫立在角落,仿佛完全融合进房间,成为一只花瓶、一个梁柱。
但我知道她们已经无声地用眼和耳记下方才发生的一切,然后这些信息都会汇流向皇后陛下。
我之所以不亲自处理雷吉娜,还禁止女仆们告诉父亲真相的原因就在此。
她最好亲自吃点教训,长点记性。
“为了焦心等待你的恋人,请您赶紧回到宴会场吧。不用担心,我会等上片刻再走,时间稍微错开,就不会对您的名誉和清白造成影响。”
我的双手交叠在身前,带着浅浅的笑,恢复到那副完美的仪态,浑身却散发着浓浓的拒人于千里之外气息。
“对了。”
我的眼风扫过被放在桌上的那只八角形梳妆盒。
“东西别忘记,请您一并带走。”
半晌后,他沉默地托起那只盒子,对我欠身一行礼,随即走向了门外。
出门前,他忽地转身侧首回望我,眼眸深深。看起来像是有千言万语,但最后他只说了一句:
“三支舞,我会如约。”
直到他的身影和脚步声彻底消失,我才维持不住假笑,怔怔地盯着门外。
结束了。
没有歇斯底里,没有纠缠不休,没有哭着跪地哀求。
就这么平静地结束了,葬送掉我十几年的努力,告别我人生最好的一段时光。
我终于支撑不住,靠在墙上莫名笑起来。笑着笑着,泪如雨下。
……
借用皇后侍女们拿来的化妆品重新整理好仪容后,我才在一位侍女的带领下离开。
其实我自己都能走回去,但是皇宫里藏着太多的秘辛,通常有侍女的陪伴更多是为了提醒外来的客人,能看什么、不能看什么、看见什么要当没有看见。
侍女就是一部活的外客求生指南。
但是走着走着,我渐渐感到一丝古怪。
我对王宫的路不说像对卡里金家那样烂熟于心,大致的方位还是有印象的,甚至一些王宫里侍从专用的道路我都还有记忆。
这个侍女面生不说,带的路也很奇怪,越走越像是……不是往宴会厅走,而是在往王宫深处走?!
寂寥昏暗的走廊里只有我俩的脚步声回荡,撞上墙壁又反射过来。一股寒气窜上我的脊背,不能再走下去了。
如果我的记忆没有出错,再往前走…我的脸色煞白,前面可是通往皇帝的寝宫!
我已经很久没见过皇帝了。他似乎从我小时候起就在生病,逐渐深居简出,每个月会有集中几次朝会处理政务。
听说他年轻时骁勇善战、勇武过人,后来受了一次严重的伤,险些丧命,抢救回来后落下病根需要休养。
为数不多的几次面见皇帝,我都被那股沉重的威严压得不敢抬头。
“走错方向了。”我停下脚步不肯再往前,心已经提起,“这里不是回宴会厅的路。”
侍女站住脚步,缓缓回首,直勾勾盯着我。壁灯闪烁,光芒挣扎闪烁,她的双目宛如有鬼火亮起。
“请小姐跟着我来。”侍女说。
已经可以看见在廊道的前方有一扇半敞开的门。那敞开门的屋内死气沉沉,帷幔低垂,弥漫着一股令人窒息的浓郁的昂贵香料气味。
像是帝王专用的龙涎香。
在那幽暗的深处,像是有一条沉睡的朽龙在栖息。只要醒来,必然带来毁天灭地的灾难。
我心惊胆战,提高声音说:“我不会再跟着你了!我要回去!”
侍女面色森白,宛如鬼一般,手指紧紧抓住我的手腕,僵硬地重复道:“请小姐跟我来。”
推搡挣扎间,我不知从何爆发出力气,一口咬在她手上,趁着侍女吃痛松懈推开她,朝另一边的走廊跑去。
空荡无一人的回廊里,只有我的脚步声在回响,踩在我慌乱的心跳上。
白色的月光透过宽大的落地窗照在地上。
不知是哪里的窗没有锁上,风灌进来,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