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见到沈悬衣时,已是形销骨立,瘦削地没什么活气了。
沈悬衣忍着心痛,似做了个重大决定,他对夕影说:“夕影,去人间散散心吧,其他事都交给师兄。”
夕影一去人间就是十六年。
即便来一趟凡尘不过瞬息之事,沈悬衣这十几年却没来见过他。
小兔妖说:“沈师祖想修复天梯,他在找修复的材料,还让赫连青留意您凡尘中的碎魂,师祖说,能找到一点是一点,总有一天能找全的。”
夕影听完这话后,静默地立在江水边,站了好久。
他望着夜空那一轮月,月上有阴翳矇昧,那是破裂的碎片,月曾是天梯的一部分,那时候不叫月,那时还叫昆仑,天梯断后,这一部分便飞上夜空,脱离红尘。
天梯离他好远。
夕影是神,他都没把握将天梯修好,将昆仑拽回来,何况是沈悬衣呢?
夕影第一次觉得他这个思虑周全,做事稳重的师兄,有点幼稚,有点异想天开。
沈悬衣知他已无心留在凡尘,知他心碎,知他失望透顶。
不再期待他重新回到过去,成为那个守护凡尘的神祇。
沈悬衣说:“有神庇佑,是凡尘之幸,但不该成为依赖,不该永远不知节制地索取。凡人已被你保护太久了,久到学不会自己往前走,凡事都想依赖你,指望你,苛求你,要你不能有情绪有欲望,只能成为他们心目中完美的存在。”
“你太苦了。”
他头一次那么难受地捧着夕影的手,贴在自己额上,哽声说:“你太苦了,夕影,你不该再被他们束缚,包括我。”
沈悬衣懊悔道:“是师兄的错,我要求你不失初心,却忘记自己也变了。我和他们一样,都在要求你,都在束缚你。”
“夕影,神不该被任何人束缚,你做你自己便好。”
“夕影,红尘不值得,你回去吧。”
“夕影,你等师兄,等等我,我会修补好天梯,送你回去,你不要留在红尘中了。”
……
夕影咽下一口酒,喉咙火辣辣的。
带着半分醉意,漫不经心道:“不去。”
赫连青:“……”
夕影枕着手臂,仰头直视暖阳,杏眸微眯:“这里很好,我就留在这里了。”
似小孩闹脾气般,倔道:“反正,我不去。”
赫连青:“…………”
好说歹说,夕影就是无动于衷,说到后来干脆直接借着酒劲,阖眸假寐。
兰娘子握着小兔妖的手,走出来:“小影儿,阿娘想过了,你不是没有双亲吗?那阿娘就为你做主,和白荼成婚可好?你也到成婚的年纪了,有个人照顾终归是好的。”
小兔妖:“……啊?”
赫连青手一抖,一坛佳酿摔碎一地,表情像是噎了只没剥壳的生鸡蛋。
就连夕影都装不下去了。
唇角抽地厉害:“阿娘,你……怎么想一出是一出?”
夕影想起阿娘为他攒钱的那些年,也会为他畅想未来。
那时候阿娘说着:“你快八岁了,这个年纪早该启蒙了,可惜阿娘没能送你去书塾读书,小影儿再等等阿娘,再等两年阿娘攒够了钱,就带你离开,我们先置办个屋子,不用太大,能遮蔽风雨就好,等你长大,阿娘再给你娶个媳妇,那时候阿娘就享福了。”
无论是上辈子,还是这辈子,阿娘都对他成婚一事有莫名的执念。
这一刻,夕影倒真体会到了被催婚的恐惧。
做凡人也有凡人的苦恼。
他撇撇嘴,委屈巴巴地抬起无辜的眼,看着兰娘子。
“阿娘,你真的误会了,我和小……白荼真的没什么,就是抱着一起睡会儿。”
兰娘子嗔怪道:“你看你说的像是什么话?哪个正经人那样抱人的?手放哪儿你当阿娘是眼瞎了没看见啊?”
夕影:“……”
抱一只兔子不托臀腿,托哪儿?
兰娘子叹气,转头拍了拍小兔妖的手背:“乖孩子,别怕,阿娘给你做主。”
啊这……
赫连青挑眉:“神……咳,夕影你确定不说清楚?”
他说清楚什么啊?
说他是神,白荼是他养的小兔妖?
阿娘会觉得他被下降头了吧?
夕影搓了搓鼻尖,没敢多话,本以为这事过两天就过去了,阿娘不至于真的给他张罗婚事。
谁曾想,兰娘子认真了。
夕影得知消息时,正没骨头似地瘫在美人榻上晒太阳。
小兔妖气喘吁吁地跑来,满脸惶恐。
身上还披着一件大红的袍子。
他忙不迭说:“呜呜呜神尊,你……你想想办法呀,阿娘她……她当真了!”
东市裁红布,西市买婚服。
小兔妖被兰娘子拽着逛了一天,逛地头昏脑胀,看那雇来的小推车里堆满了红红火火的东西,又被拉着试穿很多红衣裳,小兔妖都还没明白过来。
直到,兰娘子拉着他见了几位喜婆,有一句没一句地说着:成婚、喜床、席办几桌……
小兔妖才反应过来!
这……这这这,这是在正经筹备婚事啊!
小兔妖快吓死了,他趁着兰娘子同那喜婆聊地热闹,一溜烟兔不停蹄地奔回来。
“呜呜呜神尊,你想想办法啊,怎么办啊?”
夕影怔忪须臾,手指勾着小兔妖的红袍。
“料子不错。”
小兔妖:“?”
那红将他的指尖映地泛出嫣色,夕影笑了笑,继续没骨头似地往美人榻上一歪。
“小兔妖,与我成婚不好吗?”
“啊?啊?!”
“啊——?!!”
小兔妖抖啊抖,一紧张兔耳朵就藏不住,支棱出来,晃来晃去,被夕影一把捉住。
夕影忽然倾身,长发从肩侧垂下,微微拂过小兔妖的脸颊,小兔妖半蹲在榻前,迷茫地眨着那双与夕影有几分相似的眼睛。
而后……
脸越来越红。
夕影像个蛊惑人心的媚妖,双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