极仙崖, 碧落川。
除了夕影的寝殿,极仙崖上并无禁地,被点召留下的弟子都可随意来去。
但他们不会来碧落川。
虽传闻碧落川自九天而来, 具有洗经伐髓之效,但不是他们这种修为低下的人能受得住的。
包括苍舒镜。
他倒不是修为不济,而是因天生的魔息与碧落川相斥。
平日里,他也不会主动来这种地方。
碧落川对他而言,只会比黄泉水更毒辣,更折磨。
他还不想死那么早。
以前是只愿死在夕影手上。
后来,他嫉妒死沈悬衣了, 这个人能陪在夕影身边,已经千千万万年, 往后还有无数岁月, 而他死了就什么都没了。
他不甘心, 不想死了。
这一夜,他却不得不来此处。
极仙崖上的冰霜已经无法缓解他体内瘾香的效用, 他只能借碧落川水来压制那种失控。
碧落川神圣,能短暂压制瘾香。
瘾香发作起来, 百蚁啃噬, 火烧火燎般的疼痛对他而言不算什么, 可精神上的失控是他难以把握的, 他怕极了在夕影面前失态。
刚除去外衣,踏入川流, 便腾起一股浓雾。
纯澈圣洁的碧落川水在与他体内的魔息对抗。
他咬牙收敛魔息,任由川水浸透灵脉, 一寸寸洗刷干净他的脏污, 就像烧红的烙铁被冷水冲刷一般, 发出刺耳的声,将他的筋脉灼地体无完肤。
他太能忍了。
即便额上青筋暴起,即便疼到几乎要昏厥过去,他却连一丝一毫的逃避念头都没有。
体表尚未痊愈的伤尽数皲裂,在川水周围漾开一片血红。
红与碧两相映衬,颜色瑰丽。
到后来,他实在忍受不住。
牙龈咬出血,痉挛的手指探向岸边的衣裳,从里面摸出一件雪白的小衣。
他生怕将其跌入川流中,攥地死紧。
像个疯了的变态一样,将那小衣揪到鼻底深嗅。
熟悉的气息已成他的慰藉,他嗅着嗅着似乎就不那么疼了。
还能忍。
但他不敢将它弄湿,怕沾到水,怕水流涤净夕影的气息。
他就这么一件小衣,他要小心宝贝着。
三年前,夕影死在极刑台后,他第一时间去报复苍舒山庄,而后又去九荒黄泉边,寻觅夕影破碎的魂魄。
等他想起回竹涧小筑寻找夕影遗物时,那里早就化作火海。
他们认为夕影是邪祟,生怕沾染祟气,将夕影住过的,用过的一切都焚烧殆尽。
苍舒镜只来得及抢出那把桐木琵琶。
夕影为他弹奏过,在他们共同的生辰那夜。
可那把桐木琵琶也燎焦了琴尾,他找了很多人修,才勉强修好。
其余的,关于夕影的一切都在火海中,化作虚无。
就像……这个人从未存在过。
苍舒镜越回忆,心口越痛。
他攥着小衣,只敢嗅一会儿,便规规整整地将其叠好,安放在岸边。
夕影焚毁了所有瘾香,连带唯一的配比方子。
苍舒镜被迫断香,他也没找别的克制办法,这是夕影的惩罚,也是夕影对他的恩赐,他必须受着。
他体能好,能忍。
当初夕影忍了四五日,受不住而产生幻觉,开始发癫。
苍舒镜已经忍了半月有余。
他不怕瘾香带来的疼痛,他只怕自己失控,让夕影更讨厌。
然而,这一夜,他还是失控了。
……
夕影比谁都明白瘾香的滋味。
原以为是用来助眠的香薰,到头来不过是苍舒家控制他的手段。
断香的那几日,他被关在天虞囚笼中,难受到连满身的伤口都算不得什么了,他陷入各种各样的幻觉,一会儿梦见阿娘,无论他怎么哭,阿娘都不带他走,一会儿梦见苍舒镜将他推入深渊,他的精神被一个又一个幻梦毁了,狼狈又难堪。
瘾香的可怕,他深有体会。
他确实没想到苍舒镜真会自用瘾香。
这算什么?
愧疚之后的补偿?
可夕影对折磨他真有那么大兴趣吗?
似乎是的。
他也晓得不对,就像师兄所说,他合该是九天神祇,不能被凡俗恶欲纠缠,不能失了本心,不能毁了神格。
可他……
他对报复苍舒镜这件事,有浓烈的欲望。
哪怕表面装作不在意,装作漫不经心,实际上每一个云淡风轻的举动,都在试图往苍舒镜心口扎刀子。
而且……他觉得很痛快。
师兄啊,对不起,我似乎将自己弄脏了。
夕影愧疚,可他还是想那么做。
他被苍舒镜拽下神坛,早就跌进泥淖中。
燃成烬,烧成灰,注定要与苍舒镜纠缠下去。
不死不休。
夕影看着对什么都漠不关心,却早就注视苍舒镜好几日了。
苍舒镜断了瘾香,一日比一日折磨,一天比一天痛苦。
他都看在眼里。
直到这一夜,他甚至为了欣赏苍舒镜的狼狈,早早支开师兄,哄走小兔妖,悄悄跟来碧落川畔。
如他所愿。
他看到了苍舒镜被折磨地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
直到瞧见苍舒镜拿起他的小衣前,他还觉得痛快无比。
那一刻,他面色骤崩。
苍舒镜真是好大的胆子!
当着他的面,卑微祈怜,背地里竟偷走他的……他的贴身衣物。
这种变态行径,让他想起一些不堪经历。
那些年,苍舒镜在外是光风霁月的谦谦君子,唯独关上门,在他床上,便化作可耻下作的恶兽,怎么下流怎么来。
苍舒镜一直喜欢他主动,还喜欢看他情动求饶的模样。
拿腰带遮住他的眼,让被触碰的皮肤更敏`感,或是对未知行为的恐惧,早不是什么新鲜事。
他会将沾满污秽,弄得腥`臊的小衣塞进他口中,对他说:“怕你声音太大,让人听见。”
夕影便只能乖乖地咽下泪。
他比苍舒镜更怕被人发现。
曾经有过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