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苍舒镜若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所谓天赋也该是娘胎里带来的。
苍舒镜拥有的,他也该拥有才对。
偏偏……不是这样。
难道,他与苍舒镜真的不是兄弟吗?
若是如此,那一切便说得通了。
那么……他到底是谁?
他不是苍舒家走失多年的小儿子吗?他真的只是一个孤儿?
“不对!”
夕影咬牙抬眼,像抓住最后一根溺池浮草:“你说的不对!我被接回家之前,他们就给我测过,我的灵脉便是证据,我明明就是苍舒家的孩子!”
玉挽仙尊这次没急着驳斥他,反倒望着他陷入沉思,忽地笑了一声。
“啊,灵脉啊,原来如此。”
仙尊的表情太奇怪,让夕影看不懂。
但至少,仙尊没再继续说他苍舒家小少爷的身份是假的。
夕影不知玉挽仙尊要做什么,但他被带到霜华峰后山的一处寒洞中。
这里太冷了,一切都是雪砌冰雕的。
仙尊说:“你在此待够三日,本尊便不计较你偷用阿镜灵力通过试炼一事。”
玉挽仙尊果然什么都知道。
夕影垂睫,无可辩驳。
他说:“你答应我,试炼的事永远都不要说出去。”
“呵,你在同本尊谈条件?你有的选吗?”
没有……
夕影只能乖乖地,老老实实地抱着双臂蜷在冰洞角落中,一双通红的兔子似的眼委屈巴巴地凝着脚尖。
玉挽仙尊离开时,鬼使神差地回眸看了眼夕影。
少年身形单薄,穿得又少,保不齐会冻坏。
他莫名其妙解了外氅丢到夕影肩上,才疾步离开。
一回到霜殿,便见已攻破结界,指骨渗血的苍舒镜浑身寒意地等着他。
竟连虚假的师徒情谊都懒得维持了,直接问:“他呢?”
玉挽仙尊挥袖,让一旁的弟子取来上好的伤药替苍舒镜包扎,却被苍舒镜拒绝。
玉挽仙尊意味不明地笑了声,挥退侍奉一旁的弟子,对苍舒镜说:“你三日后再来寻他,生死与否,尸身都还你。”
苍舒镜瞳孔骤缩,却还维持着理智。
“师尊是天虞的仙尊,是当年除魔的功臣,想做什么自然无人置喙,但夕影怎么说都是苍舒山庄的嫡系血脉,四大仙门一下子得罪两个不太好吧?”
“你在威胁我?”
仙尊笑了下,也不恼,反道:“是你不知,还是我不晓得,苍舒山庄真的在乎夕影吗?”
“至少现在在乎。”
“因为灵脉?”
“……”苍舒镜不说话了。
玉挽仙尊缓缓走到苍舒镜身边,揉了些膏药涂抹在苍舒镜渗血的手背上,手指轻揉开,像是长辈的关切怜爱,又像藏着什么隐秘关系。
他叹息一声,说道:“阿镜,这件事你不该瞒我。”
“我本来一直想不通,你为何要用苍舒山庄嫡子这个身份,现在我明白了,你图谋的是夕影的灵脉吧?”
玉挽仙尊叹息道:“既然是为了我,为何又不同我说清楚呢?”
“你要取他的灵脉,宜早不宜迟,免得夜长梦多才是,只要催熟灵脉,都不用你开口,苍舒家就能剖了给你,不会脏了你的手。”
苍舒家被诅咒过,双生子只能活一个,夕影是被放弃的那个。
本该处死,段夫人却一时心软,只将那孩子溺在河中,留个全尸,却没想到夕影没死成,反倒活了下来,弟弟活着,兄长便注定灵脉衰竭而亡。
苍舒家大少爷在十三岁那年便开始呈现灵脉衰竭之态,问医求药近半载,都找不到解决之法。
段夫人这才将当年之事说了出来——小儿子可能还活着。
苍舒家主一听便明了。
灵脉衰竭哪儿是病啊,分明是诅咒应验。
笃定小儿子还活着时,苍舒家便开始满世界地找,直到带回夕影,才松了口气。
苍舒夫妇心知,这孩子只是一个灵脉容器,迟早要被生抽灵脉换给兄长的。
毕竟,兄长天资卓越,是天之骄子,是苍舒山庄的继承人。
而弟弟在烟火声色中长大,早就不堪重用,已是废物。
用一个废物弟弟的命换给更值得的人,怎么看都没错。
更何况,夕影早在十多年前就该死了。
若他没活下来,一切变故都不会发生,天之骄子依旧前途无限,根本不会有夭亡风险。
他们是怨恨夕影的。
但夕影身体里到底流淌着他们的血脉,做父母的也很痛苦。
这种痛苦亏欠在初期,还能表现在竭力对夕影“好”上,无论是给他优渥生活,还是望他优秀。
可他们心里都清楚,夕影迟早要被剖灵脉,愧疚多了,溢满了,便还不清了。
为了让自己良心好受些,只能想尽办法找理由,无论遇到什么事,都将错推到夕影身上。
只要夕影错的够多,就不是父母有意苛责,显得他们很无奈很无辜。
是他顽劣,是他品性差,是他愚钝不堪,是他如同废物。
这样的人活着似乎也没什么价值,比起他们那个天资卓越的儿子来说,牺牲掉也不算什么。
仿佛这样,他们图谋的一切便不是错。
心底便能好受些。
玉挽仙尊什么都知道,他将这个秘密袒露在苍舒镜面前时,苍舒镜只沉默地僵立原地。
“这些事,你比本尊清楚吧?”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你不是他们的儿子,你是那只雀。”
玉挽仙尊笑了:“他们若是一把刀,你便是那持刀之人,你不无辜。”
“阿镜,你猜,这些事若夕影都知道了,他还会心甘情愿当你的好弟弟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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