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前,霜华峰血池的那一日,玉挽仙尊邀他双修,当时被苍舒镜打断了,他便失了机会。
现在,还来得及吗?
夕影唤来阿昭,对他说:“你去一趟竹涧小筑,告诉我兄长,等我做完手上的功课就赴约,你……你也不必回来,就在那里等我吧,我很快过去。”
阿昭眼前一亮,兴奋地说:“影少爷终于不和大少爷闹别扭了啊!”
“是啊,以后也不会闹别扭了。”夕影笑地温和。
阿昭领命离去,夕影望了眼圆月,便立刻套上一件斗篷出了门。
今夜是中秋,苍舒镜邀他去山下赏灯。
其实这三年来,每逢佳节,苍舒镜都不会忘记他,什么好吃好喝的,秘境获得的宝贝灵器,都会给他送一份。
可苍舒镜越关心他,他越痛恨。
那些送来的东西无一不昭示着苍舒镜的优秀。
而夕影并不想要这份施舍。
他想:苍舒镜真怪,明明他们的关系都恶劣成这样了,苍舒镜还想当个好兄长。
何必呢?
已经拥有父母师长乃至所有人的艳羡与关爱了,何必还在乎他这一点微不足道的兄弟情呢?
夕影想不通。
他讨厌苍舒镜,哪次佳节都找尽理由,不同他一起过。
唯独这次,他让阿昭传讯将苍舒镜留在竹涧小筑等他,这样苍舒镜就不会突然出现在霜华峰打扰他的好事了。
然而,等他来到霜华峰,见到玉挽仙尊,豁出全部勇气与尊严,对仙尊说双修一事时。
仙尊勃然大怒,一挥袖便掣出强悍灵力,将夕影拍到冰冷的砖墙上。
他喉咙一甜,肺腑如灼,呕出一口血。
仙尊怒视他:“天赋极差也就罢了,人品怎也如此卑劣!竟妄图靠爬上本尊的床来修炼,你倒是独一个!”
夕影忍着疼,委屈道:“是你说,那一日你亲口说的,说我体质特殊,适合双修,是你让我同你双修的,你——”
“本尊何时说过这种话?”
玉挽仙尊话音一顿,忽然想到什么,眉头皱起。
看向夕影的眼神愈发嫌恶:“罢了,以后这种话莫要再提,双修之法本就淫`邪,本尊不可能会用这种方法修炼。”
夕影傻了。
他没想过一个人竟翻脸比翻书还快。
堂堂天虞仙山玉挽仙尊,竟要食言。
“明明说过的。”夕影喃喃低声。
他跪在沁凉的地砖上,泪都蓄在眼眶,终于承载不住,啪嗒落在如镜般的玉砖上,他看着自己狼狈的倒影,泣不成声。
玉挽仙尊长身玉立在台阶上,垂睫睥睨夕影。
他声音骤冷:“是本尊说的不够明白吗?你还不退下?”
夕影不想放弃。
他咬牙抬头,一张脸煞白,眼眶通红,柔弱地像一株风吹雨折便能断的香草,又坚韧地逆风而来。
他膝行到玉挽仙尊面前。
卑微到尘埃里,却带着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疯狠劲。
夕影:“仙尊确实说过那样的话,仙尊说过想同我双修,那一日我兄长也听见了,您若不信,可叫他前来对峙。”
他笃定玉挽仙尊不会让苍舒镜知道这件事。
果然,玉挽仙尊面色愈发难看。
夕影以为他就要妥协了,于是咬了咬牙,又道:“仙尊说过我是极佳的炉鼎体质,您与我双修不亏,我自认容貌尚可,也能助仙尊精进。仙尊若不喜我招摇,我可以不让任何人发现这层关系,我想要的只有……只有变强,我要留在天虞仙山,我不想再做没人看得起的废物了!”
仙尊凝着他,目光愈寒。
“冥顽不灵!”
·
霜华峰如其名,峰上终年覆着一层厚重的霜雪,当天夜里下起淅淅沥沥的小雨,倒是将霜融了些,却让湿冷透进骨头缝里。
夕影的双腿已没了知觉,他跪在霜殿前,背影单薄,浑身湿透,指节都在密密实实地打颤。
玉挽仙尊觉得他品性恶劣,内心脏污,冥顽不灵地一而再再而三提什么双修,便罚他跪够一天一夜再回去。
他到底是玉挽仙尊名义上的徒弟,师尊罚徒弟无可厚非,何况他在众人眼底本就又蠢又笨,能惹得仙尊那样光风霁月的人生气,必然是他的错。
一把伞在他头顶上撑开。
他不必仰头去看,一瞥身侧的锦靴便知来人是谁。
他冷得打颤:“你……你来做什么?”
“陪你领罚。”
谁要你陪?!
你也是来看我笑话的吗?
夕影太冷了,内心怒火也不能煨暖他,他颤声道:“你都知道了?”
苍舒镜抿着唇没说话,不像他平时那股温润如玉的模样,此刻半掩在伞下的面容有些隐怒,和说不上的烦躁。
说好一天一夜就是一天一夜。
夕影跪了多久,苍舒镜就守在他身边站了多久。
任谁看这对兄弟,都会觉得弟不恭,但兄友。
苍舒镜越是靠近夕影,便越显得哥哥如风中不惹尘埃的白莲,弟弟则是这位可怜兄长的一生之污,是莲下泥潭中臭不可闻的淤泥。
但没人想过,那池泥,才是供养这株莲的温床。
夕影觉得自己快要烂在泥里,快要窒息了。
身、心,都在煎熬。
直到玉挽仙尊推开霜殿门,皱眉说:“罚也罚过了,你回去吧。”
夕影眼前一黑,蓦然倒在被雨半融的霜雪中。
他再醒来时,苍舒镜坐在榻边,一言不发地看着他。
他被苍舒镜带回了竹涧小筑。
“打扰兄长了,我……我先回去了。”夕影嗓子哑地不成样子,身体虚弱地随时都能晕倒,却倔强地坐起身要离开。
苍舒镜面无表情地按住他肩膀:“躺着吧,就在这里养病。”
“我还有很多功课要做。”夕影垂睫,自嘲一笑:“本来就愚笨,若再不努力,便一无是处了。”
苍舒镜默默听着,不让他离开,也不说话。
等了良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