足与夜莺谈论了两个时辰有余,从旁人口中听着自己曾经历过的事,他心中颇有些古怪,又莫名的心伤。
夜莺记得的事情不多,哪怕陆知杭与云祈在屋内浓情蜜意,夜莺都会识相地避开,除了主人家有何吩咐,其他时间自己只会低头看着石板,根本提供不出什么有用的价值。
陆知杭心里有种说不出的郁结,晚上一入睡都是夜莺的话,那些场景好像又在梦境中重现,扰得他时常半夜惊醒,精神不佳。
晏都内三百余名贡生,现在都在养精蓄锐,只等殿试一展身手,好得道升天,陆知杭非但没能好好休息,精神还愈发不振了起来。
如今最为紧要的,唯有殿试。
他担心影响殿试,这几日便刻意地不再关注相关事情,特地去燕曲府上拜访,转移注意力,又与阮阳平结伴踏青,消遣一些时日,总算好了一些。
四月二十日,这日河水盈盈,春光无限好,正是数百位贡生记挂着的殿试之日。
陆知杭经过几日的调整,状态已经好了不少,反倒是阮阳平前几天没心没肺的,今天倒睡得勉强,辗转反侧良久才堪堪入睡。
“能否脱离考海,就看今天这一仗了。”陆知杭感慨道。
他虽勤学刻苦,却不代表喜欢这样夜以继日苦读的日子,为了科举奔波劳累,研习经义,其中苦楚非三言两语能道尽的。
夜莺显然也明白今天事关重大,天光未开就替他把长发梳得整整齐齐,束上玉冠,陆知杭穿戴礼部送来合乎体制的长袍,与阮阳平一同前往皇宫。
“师弟,你还未见过皇宫吧?”阮阳平昨夜没睡好,坐在马车上也不觉得累,反倒兴致盎然。
没见过确实是没见过,但这仅是晏国的皇宫没见过,他上辈子可亲自去故宫转悠了一圈。
见惯了现代的高楼大厦,灯红酒绿,陆知杭倒不觉得有什么能震撼到自己的,因此听到师兄的问话,仅是掀起了一丝微笑,说:“还未曾见过。”
以陆止的生活轨迹,这辈子去过最富贵的地方也就阮家和符府了,来到晏都几个月,却是没到皇宫门口闲逛。
“这里头的忌讳不少,你得注意些,我这会先跟你说了,待会进了宫还会有鸿胪寺的官员再说一遍……这殿试,见到圣上时切忌不能直视龙颜,记得莫要喧哗、失仪……”
陆知杭认真地听着阮阳平絮絮叨叨地叮嘱,等他讲得差不多了,还顺道介绍起了皇宫来。
虽然阮阳平本人未曾亲自进过,但架不住阮家有两位朝廷大员,耳濡目染下自是比其他出神苦寒的学子要来得熟悉。
随着马蹄声踩踏在石板上的声音停止,两人就到了宫门前,方圆几米站满身穿贡士袍的应试考生。
陆知杭从车厢内下来时,明显感受到围成圈的众贡生齐刷刷往这边探了过来,在见到他们师兄弟二人时,倒吸了一口气。
“这位就是传闻中的会元?果真生得天人之姿,年轻气盛啊。”
“他旁边这位就是大名鼎鼎的阮邱。”
“你说……圣上可会为了成就三元及第的美名,点他一个状元?”
“他要是殿试发挥不佳,犯了忌讳也说不准。”有一人略带嫉恨道。
“以我之见,这陆止长成这副模样,非探花不可了,否则这届科举,有谁在样貌上能压得过他一头?”
陆知杭听着耳畔传来的窃窃私语,与阮阳平相视一笑,半点放在心上的意思也无,走入窜动的人群,与众多同届的学子拱手作揖。
他们方才一一知会过姓名,那宏大巍峨的宫门顷刻间就打开了,一丝朝阳的亮光从那处迎面而来,诸位考生皆是神情变幻。
陆知杭如走马观花,匆匆扫视一圈,见他们有些人忐忑不安,也有满面春风,三百余位贡生向礼部报道后,就按名次排起了长队。
“阳平兄……殿试一帆风顺。”陆知杭朝师兄作揖。
“知杭亦是,十年寒窗,就等着一朝金榜题名了,我方才与你说的话,可要记在心上。”阮阳平无奈于陆知杭分开,走之前还不忘叮嘱。
“嗯。”陆知杭淡然一笑,放缓嗓音应道。
阮阳平说罢就后撤了几步,点了点数走到第六位,听着身侧鸿胪寺的官员还是高声叮嘱起注意事项,跟着众人点头应是。
看着师弟身姿颀长,恍若遗世独立迈步往一片辉煌富丽的宫殿走去,阮阳平没来由地感慨起来。
初见时,他这师弟不过是个区区秀才,转眼间就压了自己一头,成了今科的会元,他师父果真没看错人。
“师弟,定要大魁天下。”阮阳平看着寂静无声,迈着长靴入宫门的队伍,在心中暗道。
浩荡的队伍在鸿胪寺的引领下,穿过重重高门长桥,陆知杭一路上目睹与故宫相差不大的殿门,凝神正气,并未被这浩瀚皇城惊吓到,从容不迫的模样与身后神色各异的众人形成鲜明对比。
引领他们走入皇宫内的鸿胪寺官员,一打眼就瞧见了走在最前面,一派君子如玉,穿上长袍愈发清隽威严的会元,不由会心一笑。
这段路,好似他这漫漫科举路般,一眼望不到尽头,走得队伍中大多数人,大气不敢喘,如履薄冰,两侧披甲的官兵怒目圆睁,更是让他们时刻谨记着,不能左顾右盼。
好不容易走到了本次殿试的考场——玉霄殿,三百余学子还未长舒下一口气,就发觉一群官袍加身的的人站在不远处,赫然正是朝廷百官。
陆知杭隐约听到,身后的呼吸声似乎都急促了几分,他谨记师兄的交代,哪怕有些好奇都不抬眸看去,淡定地端好他的姿态。
突然间,陆知杭感受到前方抛来一道威严审视的目光,他眉心一跳,并不回望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