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行了一礼,大大方方地落座,从这方向看,倒是近了几分。
闻筝这会身上穿着的是常服,少了几分官威,粗略一看只以为是位饱读诗书的书生,等陆知杭坐下,他方才开口:“你乡试所写的卷子,着实出乎本官的意料。”
闻言,陆知杭作思索状,悠然道:“拙作能入大人的眼,当是我幸。”
“非是入了我一人的眼,满座阅卷官皆叹服于你的才学。”闻筝倒不藏着掖着,赞许地微微一笑。
满座人?
听到这话,显然在陆知杭的意料之外,不过能中解元,就代表他得到了大多数人的青睐,否则这头名难以服众。
陆知杭神色微缓,对自己的水平又深刻明白了一分,正要开口回话,就听闻筝先说话了。
“日后在京,你我怕是要共事了,届时可莫要忘了时时来与我这故人府上,饮茶煮酒。”闻筝眼中浮现出一抹笑意,打趣着说道。
这话落在陆知杭的耳朵里,无疑是对自己能否春闱中榜的极大肯定,他听罢并未欣喜得忘乎所以,而是压着心中的喜色,淡然一笑:“借大人吉言。”
至于寻他饮茶煮酒?
若是闻筝对自己所图不危及底线,他自然愿意与对方为伍,又不是什么伤天害理之人。
早在一开始想着踏入官途时,陆知杭就有想过,入朝为官势必要直面男主。
他就怕男女主看对眼,直接给自己使绊子,当然得早早站队除男主外,夺嫡希望最大的人。
前提是闻筝等人对他并未有恶意,从目前的种种事迹来看,闻大人对自己还是怀揣着善意的,他暂时不需要太过抗拒。
“你这文风一年内变化如此之大,想来在江南是拜入了名师门下。”闻筝似是无意提起。
“不过是机缘巧合结识了位满腹经纶的好友,多亏他苦心教导,否则哪有我今日的成就。”陆知杭嘴角微掀,云淡风轻道。
闻筝静静地坐在那听面前人说着,适才喝过茶水,这会又觉得喉中干渴难耐,不由蹙着眉头给自己倒满了温热的水,右手放置于桌面上的杯盏中,作势就要饮下。
陆知杭答完话就低下头,轻笑不语,突然鼻尖闻到一股浓郁的苦味,正是从桌上那杯盏中冒出的。
这股令人发憷的苦味,在他坐下时就若有似无地闻到了。
等闻筝倒入杯盏中,陆知杭目光下意识地瞥去,见到杯底漏网而出的细小碎屑,还有味道上的相似,顿时心头一沉。
闻筝方才手持茶杯,杯沿刚抬高至与下巴处于同一水平线,就猛地被一只温热的大手抓住,那力道大得惊人,带着几分不容置疑之意,牢牢抓住他手腕,纹丝不动。
“嗯?”闻筝平静而莫名地抬首,望向已经站起身来的人。
陆知杭一手撑在桌面,另一手则稳稳地禁锢住闻筝的手腕,见他发来疑问,身后站着的侍卫手持刀剑,目光不善,仿佛只要自己胆敢冒犯,今日沧溟客栈就该见血了。
陆知杭面对闻筝的探寻,扯了扯嘴角,浑然不惧地轻笑道:“闻大人,这茶水有毒。”
“哦?是何种毒。”闻筝放下杯盏,不紧不慢地询问。
听到茶水有毒,闻筝这个险些喝下的当事人恍若无事,反倒是身后两位严防死守的侍卫慌乱了。
“不可能,这茶水乃是属下亲自试过,绝无可能被人下毒。”身后的侍卫下意识地脱口而出。
“本官好像没让你们说话。”闻筝悠悠截断侍卫的解释。
听到这隐含威胁的话,两位侍卫哪怕心里有千般冤屈,都只能低下头装作不知。
陆知杭接收到闻筝犹疑的目光,先是将茶壶的盖子打开,在看到里边泡满了苦参后,和煦地笑了笑:“闻大人,今日可有吃过什么让人急于饮水的吃食?”
闻筝眉头一挑,若有所思道:“今日送来的甜点,那帮厨竟误掺了好些的粗盐,本官粗略吃了一口,就让人撤了。”
“那就没错了。”陆知杭缓缓说了一句。
闻筝思索片刻,抬眸望向面前眉眼清雅温和的书生,好奇道:“是何意呢?”
“不瞒大人,这茶水中的苦参含量极高。”陆知杭温声细语,缓缓说着。
“这苦参乃是本官命人放下的。”闻筝忽然出声,脸上笑意不变。
陆知杭被他打断了话语,也不羞恼,仅是平静地点了点头:“学生明白,若非如此,大人绝不会轻易饮下。”
“那你就与我说说里头的门道,为何这茶水被人下了毒。”闻筝来了几分兴趣,笑着问。
陆知杭清清嗓子,正色道:“这贼人想是因为大人欲饮这苦参,才想出的恶毒法子,先是故意往甜点上掺粗盐,大人误食下必然口渴难耐。”
“……”闻筝沉下心,细细听来。
至于为什么不直接在点心里下毒,只因闻筝有被害妄想症,吃穿用度皆要心腹检查无恙后才能放心用。
对方如此谨慎,必然是有备而来。
陆知杭话音落下,见对方听进去了,复又道:“而这送来的茶水,里头却是泡了远超寻常剂量的苦参,苦参适量时是一味良药,可当这水中含着的药性弄几分,就是一味绝佳的毒药!
轻则脉搏、呼吸不稳,重则可致人于死地,大人因口干,倘若饮下桌上这壶,怕是……”
听到陆知杭温声细语地说着骇人听闻的话,闻筝眼眸微眯,冷冷道:“去把今日的帮厨抓来,凡是近日在客栈内往来的,皆深查清楚。”
“是。”两个侍卫面面相觑,只留下一位在闻筝身边,另一位则是吩咐其他众人行动。
“大人就信我一面之词?”陆知杭嘴角一勾,低声轻笑道。
“本官信知杭是懂是非之人,这等攸关生死的大事,哪里敢拿来诓骗?”闻筝姿态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