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臻后退半步, 下意识的做出防备的姿态,仔细打量陈玉。
长久以来,他对陈玉的印象都是书不离手, 气质高冷的文艺青年。
除非戳到对方的逆鳞,也就是安定侯。陈玉虽然表现的疏离冷漠, 但实际相处,反而比东宫的其他伴读更随和柔软。
即使是面对读作仆人, 写为细作的存在,陈玉莫名其妙遭到窥视的时候也不会立刻勃然大怒、杀鸡儆猴。只是平静的拆穿对方的小把戏,然而冷冰冰的警告对方,以后离他远点。
阅读过很多圣朝书籍之后,唐臻忽然多出许多浪漫的想象。
如果没有身处东宫,陈玉应该是山巅迎风独立的兰花,任凭风吹雨打,淡然凝望尘世喧嚣。即使偶尔染上尘埃也没有关系, 早晚会有大雨令他恢复宁静。
也许兰花周围还会有头愚蠢的小老虎, 总是小心翼翼的收着指甲,对兰花蠢蠢欲动。明知道结果是扑空落悬却乐此不疲, 甩到沾在皮毛上的尘土,又迫不及待的去扒拉这株兰花。
想到梁安,唐臻心头微动, 第一次认真的对比陈玉和梁安的长相。
他知道圣朝地大物博、版图辽阔, 每个地域的人相比较其他的地方,无论是长相还是口音和习惯, 都会有细微的差别。
在异族奴隶中留意到黎秋鸣的存在时, 唐臻曾刻意的比较过梁安和黎秋鸣的长相。虽然身处两个国家, 但是只看地理位置, 梁安和黎秋鸣勉强能算得上是邻居。
两个人都肤色偏黑,梁安的外表是少年模样,具体表现在比同龄人更纤细的骨头和眉宇间对力量绝对信奉的单纯稚气。
然而只看身高,梁安不仅远超黎秋鸣,也比同样是西南出身的陈玉和胡柳生高出一大截。
相比之下,黎秋鸣的肤色更黑,眼眶深邃,后脑勺也更突出,好在从小习武,身姿还算挺拔,更是在遭逢大难、颠沛流离之后,咬牙保留最后一口心气不肯散开。
否则唐臻哪怕再怎么需要越黎朝的奴隶,也不可能闭着眼睛选中黎秋鸣。
岑威最初送给唐臻的异族奴隶中,黎秋鸣是最好看的那个。
唐臻不得不承认,他多少是有些颜控在身上。
然而如此颜控的唐臻,从未比较过身边伴读的长相。
原因无他,既然大家都是高颜值,为什么还要比较?
哪怕是相由心生,眉宇间总是笼罩烦躁和凶悍的施承善,受制于施乘风,只能保持安静的时候也是人模狗样,满身侯府公子的气度。
陈玉出身广西,梁安出身两广。
从某种意义上来讲,非要说两个人来自相同的地方,也不是不可以。
忽略陈玉的书卷气和梁安的武力值,唐臻忽然发现,他们除了身高之外,出乎预料的相像。
面部轮廓流畅,额头饱满,下颔偏方却不会显得突兀,眼形长而不狭,格外聚神。
如果是在与程守忠‘谈心’之前,发现陈玉和梁安外表的相似,唐臻也许会怀疑他的猜测。
陈玉晃了晃终于缓过口气,恢复明亮的灯,“殿下?”
唐臻又退半步,反问道,“你怎么还没出宫?”
虽然东宫为每名伴读都准备了单独的房间,以供休息,但是除了太子风寒严重,卧床修养的那段时间,伴读轻易不会在东宫留宿。
陈玉解释道,“臣正准备出宫,看守内库的羽林卫忽然来报,日常清点库房的时候有对不上账册的地开。”
整个东宫,没有人不知道太子殿下的慷慨和对内库的看重。
只要太子殿下心情好,私库的东西随便亲近的人进去,随意挑选。
内库中,哪怕只是最不起眼的东西,磕碰出以肉眼难以分辨的瑕疵,就能让太子殿下整天不高兴。
陈玉立刻去处理内库的纰漏,错过出宫的时间只能住在东宫。
因为对太子的尊重,特意在大门处等待唐臻回来。
非常的合情合理。
唐臻正色应声,难得没追问内库的差错,率先走进宫门。
陈玉举着灯笼跟在唐臻身侧,再次问道,“殿下刚才在念叨什么?”
“嗯?”唐臻面色如常的转过头与陈玉对视,心思电转,似真似假的道,“我见梁安近日总是担心两广近况,忽然想到,你们千里迢迢的赶到京都为孤做伴读,已经是三年前的事。”
陈玉满脸怀疑,随口敷衍道,“殿下好记性。”
唐臻心安理得的点头,刚成为太子殿下的时候,他为了弄明白身边的伴读都是什么来历,委实耗费了许多心思。
他忽然叹了口气,轻声问道,“三年不曾还乡,陈卿可曾想念父母?”
充满蛊惑的声音乘着夜风吹入陈玉耳中,令他的目光恍惚了瞬,不知不觉间,竟然完全被思念和敬仰覆盖。
不必再等陈玉开口,唐臻已经有了答案。
陈玉不喜欢他。
这个如同兰花似的少年,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就毫无保留的表达过他最真实的想法。
彼时唐臻只能虚弱的躺在床上,时不时的会在黑暗中被幻觉困扰。陈玉举着蜡烛掀开床帐,为唐臻带来温暖的光。干燥的手掌,小心翼翼的贴在唐臻的额头,像是对待珍贵易碎的瓷器。
然而唐臻用尽理智和力气,终于抬起眼皮与陈玉对视,在对方的眼中却看到深深的失望。
无论陈玉的动作多温柔,都无法掩盖他见到唐臻奄奄一息,依旧挣扎求生,最真实的反应只有失望和冷漠。
如果当时醒来的人,是原本的太子殿下......那个真正的傻白甜,应该只会为陈玉的体贴感动。
哪怕曾经冒着巨大的风险,忍无可忍的点醒唐臻,有传国玉玺他也只能做个吉祥物的那次,陈玉的眼底依旧藏着深深的厌倦。
他像个巨大的矛盾体,明明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