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殿花厅
伴读先到半步,相继落座。
岑威亲自捧着新旧账本,神色自若的在左侧首位落座,动作间没有半分局促或犹豫。
通过这些日子的相处,几名伴读已经深刻的认识到岑威的独断专行。他们不是没提醒过岑威先来后到的问题,奈何人家只认弱肉强食。
显然,在岑威眼中,他毫无疑问是最强的那个。
现实的确如此,他不仅不怕与其他伴读撕破脸被排挤,手中还牢牢握着令太子发过怒的差事。
梁安和胡柳生再怎么不情愿,也因为摸不清太子的怒火究竟有多大,不得不捏着鼻子跟在岑威左右,别管有没有出工出力,至少也要出个人,回头才好向太子交代。
久而久之,最后成为伴读的岑威,顺理成章的取代依旧在绍兴侯府养病的施承善,成为新的东宫鬼见愁。
陈玉和梁安明争暗斗多年,自有默契,同时在左右次座旁停下脚步,谁都不肯去右侧首位落座。徒留胡柳生尴尬的站在中央,茫然四顾,想要骂人。
坐在岑威对面,胡柳生怕将来施承善回来与岑威玩命,血飞溅到他脸上。坐在第三排,岂不是显得他太怂,连空座都不敢坐?
况且五个伴读做三排,他独占末位,传出去恐怕贻笑大方。
犹豫良久,胡柳生沉着脸,迈着视死如归的步伐走向前方。
日后施承善知道岑威抢了他的位置,正常人只会怒火冲天恨得要将岑威挫骨扬灰,怎么肯承认次一等的座位属于自己,继而迁怒坐在那个位置上的人?希望施承善这几个月能顺便养养脑子,别再随时随地的犯病。
胡柳生终究没倒霉倒底,刚走到空座前就听见门外的喧哗,陈国公世子和绍兴侯世子同时进门。
他怔了下,眉宇间涌现惊喜,主动迎了上去,态度殷切的令燕翎和施乘风脸上同时浮现警惕和防备。
岑威见陈玉和梁安起身,也没故意拿乔,随手将账册放在矮桌上,起身朝两人点头致意,“陈国公世子,绍兴侯世子。”
只是脚下纹丝不动,丝毫没有让座的意思。
骤然热闹起来的氛围再次凝固。
随着岑威再次落座,陈玉和梁安也坐下装死,早先胡柳生面对的难题尽数被抛到燕翎和施乘风身上。
坐不坐?
怎么坐?
自古便有尊不让卑,他们今日坐在岑威下首,明日消息就会传到各地,成为嘲讽他们家中掌权之人的笑料。
可是为了区区座位之事,郑重其事的发难,也不是他们的身份应该做的事,这与笑料又有什么区别?
良久后,燕翎先打破寂静。他眼含关切的看向施乘风,“听闻施兄前日练武伤了脚踝,怎么还不坐?”
施乘风似笑非笑的与燕翎对视,都是千年的狐狸,玩什么聊斋?
燕翎恍然大悟,笑道,“难道施兄在家中用惯千金难求的金蚕丝坐垫,即使是专门供给东宫的御用锦缎,也觉得难以入目?”
“金蚕丝?”胡柳生诧异的睁大眼睛,“前朝流传到现在的金蚕丝还没烂?”
感受到众人的目光,胡柳生突然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脸色惨白的低下头,恨不得能躲到椅子下面。
陈玉瞥见岑威眼中的困惑,几不可见的动了动嘴唇,“自从前朝覆灭,所有知道金蚕丝制作方式的匠人都死在战乱中,将近三百年,圣朝再也没有人能纺出金蚕丝。”
众所周知,哪怕是再耐造的布料,也不可能三百年不磨损,除非是从地下挖出的陪葬。
况且金蚕丝还是最娇嫩的布料,几乎没有之一。
如果燕翎的话不假,肯定是三省总督的辖地早就开始私产金蚕丝。
施乘风的目光在胡柳生身上略过,脸上的倨傲分毫未变,“燕兄说笑,我若是有金蚕丝,肯定会第一时间拿来献给太子殿下,提议殿下重新将金蚕丝列入御用之物。”
现在金蚕丝又不是御用,哪怕总督府用了又如何?
见燕翎还要开口,施乘风后退半步落座,好整以暇的抬起头,意味深长的道,“我本是觉得与燕兄同时看中相同的座位也算是有缘,不想争的太难看,令旁人看笑话,没想到燕兄的心胸如此宽广,早有相让之意,我便却之不恭。先谢过燕兄的好意,将来必定回报一二。”
话毕,施乘风不再理会依旧站着的燕翎,看向对面的岑威,遥遥拱手,“久闻少将军大名,果然英姿勃发,令人见而生畏。”
哼,只有燕翎那等养于妇人之手的窝囊废,才会费尽心机的计较这些上不得台面的细枝末节。
哪怕是让他占上风千次、万次,又有什么用?
当真是天助祖父成就大业,令陈国公眼瞎耳聋,才千挑万选定下燕翎做世子。
岑威颔首,礼貌的回应,“我在北地也曾听过世子带兵围剿水匪的功绩,九县百姓皆因世子安居乐业,总督大人后继有人。”
施乘风闻言,虚于表面的笑意立刻真实了些。
不怪他瞧不起燕翎,在座的各位,谁背后没有个手段非凡,名声斐然的靠山?
即使燕翎的靠山比旁人硬些,也抵不住自己拉胯。
陈玉十三岁献策改税,令快要被两广总督拖垮的广西巡抚喘了口大气,稳住在广西的根基。
梁安看着是唇红齿白的无害少年,在两广却被称作梁家军猛虎,七八岁就开始上船走海,南征北战,甚至在贵州都有赫赫威名,经历过大大小小的战役可能比太子殿下见过的菜色都多。
岑威更不必多说,火烧十八营,助岑壮牛拿下陕西,六日五夜血染松原,陈国公的亲信副将,沙场征战三十年的老将军亦被挡在河南省外。
哪怕是突然冒出来的胡柳生,也参与过贵州的平叛,有军功在身。
只有燕翎,身为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