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一路往就近的超市开去。
一路上, 姜半夏就像个叽叽喳喳的麻雀,一直在说今天幼儿园发生的事情。
比如哪个小朋友尿裤子啦,又比如哪个小男孩又拽别人的辫子啦。总之, 她就像是幼儿园里的八卦中枢,对幼儿园的事情了解得很清楚。听她的意思,似乎全幼儿园都是她的好朋友。
同她相比,姜秋穗就显得沉默多了。
她只是在一边听着妹妹说话,在偶尔时刻里出声给妹妹做解释,或者为妹妹讲述的小故事添上一些生动的细节。
时礼看着姜秋穗,不知道这个小朋友是天生就是这样的性格,还是为了成为姐姐,才变成了现在的样子。看起来一点任性的影子都找不到,懂事成熟, 都不像一个小孩子。特别是在姜半夏的衬托下,显得姜秋穗更加稳重。
如果说姜半夏是个三角锥,天赋全都点在了社交和活力上, 那么姜秋穗就如同一个六边形战士,不管是学习运动还是生活,看起来都天衣无缝。
越是这样,时礼就越对她有着隐隐的担心。
但这份担心, 她无法言说出口, 更没资格说出口。
大概是察觉到她的目光,姜秋穗抬眸朝着时礼看过来, 糯声糯气又礼貌地说:“姐姐在看什么?双双脸上有东西吗?”
时礼摇了摇头,借着这个机会跟姜秋穗聊起来。
“双双喜欢什么?”
姜秋穗毫不犹豫地说:“妈咪, 妹妹。”
“嗯......除此之外呢?”
姜秋穗想了想, 说了一个字:“赢。”
她又补充了下:“有水平地赢。”
时礼透过姜秋穗的眼神看得出来她说这话的时候很认真。认真到让时礼都不知道接下来该说什么了。她明明是个成年人, 但是在秋穗面前,偶尔也会有一种被打败的感觉。
这就是天才和凡人的差距吗?
天才对她发起最后一击,向她反问:“姐姐呢?喜欢什么?”
“我吗?”时礼指了指自己。
姜秋穗颔首。
时礼瞄了眼坐在前排的宋时微,又极快地把眼神收回来,对着姜秋穗说:“姐姐喜欢......喜欢画画。”
姜秋穗变得如同一个小小的访谈主持人,她接着问:“那姐姐在妈咪的公司里画画吗?”
“不不不。”时礼摆摆手,“我没有到那个水平啦。我只是在公司里写写稿子,打打下手这样。”
“噢。”姜秋穗不理解地问,“你喜欢画画,为什么没有做画画的工作呢?”
时礼一下被问住。
“大概是因为姐姐没有学画画吧,大学读的也不是类似的专业,也一直没学过。”时礼思索了下,耐心地同姜秋穗说。
同姜秋穗对话的时候,时礼是认真地把她当做是一个有独立思考能力的个体的。有的时候她甚至觉得,姜秋穗比一般的成年人还要敏锐。
比如,她毫不犹豫就问:“既然喜欢,为什么不学呢?”
在姜秋穗的世界里,她喜欢什么,妈咪就会让她去学什么。有的时候甚至还不到喜欢的程度,只是稍微感兴趣,妈咪就会安排好一切。
姜秋穗眨眨眼:“姐姐真的喜欢画画吗?”
时礼听到这个问题,愣了片刻,嘴角泛出苦涩的笑意:“喜欢啊。”
但她要怎么告诉这样单纯的小孩子,在这个世界上,很多事情,不是喜欢就可以去做的,不是喜欢就可以得到的。
“好了,双双。”宋时微打断了姜秋穗继续问下去的可能。
姜秋穗有着一种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执着,若是宋时微不叫停,时礼还真不知道关于这个问题到底要继续持续多久。若是她认认真真地回答姜秋穗的问题,时礼会觉得有些难堪。就好像是当着孩子的面前被脱下大人光鲜亮丽的衣服,露出里面残缺不堪的自己一样。
“你别介意。”宋时微说。
时礼摇头:“没有。”
她看着双双充满好奇的眼睛,轻轻吁出一口气,告诉她:“姐姐很喜欢画画,但是画画需要钱,姐姐家里没有那么多钱,所以不能学画画。姐姐是个胆小鬼,也不敢用画画来当做工作。”
“所以,双双,姐姐有的时候也很羡慕你呀。喜欢什么就可以去做什么。”时礼拉着姜秋穗的手,看着她头一次露出了有些不知所措,似乎在认真思考的表情,温和地对她说,“因为双双有厉害的妈妈,所以双双可以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妈妈很了不起呢。”
姜秋穗认真地点头:“嗯!妈咪很了不起!”
姜半夏凑过来问:“姐姐的妈咪不厉害吗?”
“不......她很厉害。”提到妈妈,时礼的脸上露出了真诚的笑容,还透着几分怀念,“她是很厉害的妈妈。”
“没让姐姐学画画也很厉害吗?”姜半夏好奇地问。
“又又!”宋时微的音量稍稍提高了一点。
姜半夏嘟着嘴,闭紧了,不再说话。
宋时微同时礼道歉:“抱歉啊时礼,小孩说话就是......”
就连宋时微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了。
时礼笑着摇头:“没事的,孩子嘛,都是这样的。”
时礼把目光往外,落在窗外移动的树木上。那些树影拖拽得很快,向后飞速地闪过,就如同她的童年和过往。不管别人说,怎么想,在时礼心里,她的妈妈就是最厉害的妈妈。
这个念头,不只是现在才有的。
从时礼不断地换学校,不断地寄宿在亲戚的家里,不断地从别人口中听到关于妈妈的评价的时候,她都一遍一遍地告诉自己,她的妈妈就是最厉害的妈妈。
她可能只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胆小鬼,但她的妈妈是最厉害的。
这件事,时礼从没怀疑过。
车一路向前开去。
到了超市后,时礼推了个小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