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有个小女孩,她捡到了一头巨龙。她把龙养在家里的地下室。一开始,她能够用家里的食物喂养龙。可渐渐地,龙长大了。女孩只能通过写信来求助大人们,希望超市的老板能够给她送很多很多肉,希望消防员们可以来帮忙灭掉巨龙不小心喷出的火焰。”
时礼徐徐缓缓地讲述着,声音像泉水一样慢慢流淌着,从这个温馨的房间,透过暖色调的夜灯,穿过窗台上的小缝,淡淡地流入这个良夜。
这个绘本主要是想要教小孩子如何写信,于是整体设计上所有的文字几乎都是用信件的格式来表达的。在书本的美术设计上也可以看到信封的存在。
每当翻页需要重新打开信封的时候,又又总是显得很开心。她显然喜欢这种犹如开奖一般的拆信封时刻。
比起她的激动,双双显得淡定许多。又又迫不及待的时候,她就安静地坐在一旁,抱着手里的玩偶,捏着小熊的耳朵,用没有困意的眼眸望着书本。
时礼一点一点地往下讲。
在这个故事的结局,小女孩的龙长得越来越大,家里已经快要放不下它。小女孩很舍不得这个一直陪伴在自己身边的朋友,但是大家都说,龙长大了,得把龙放走。它有它的自由。
最后,小女孩让龙一个人离开了。
很久很久以后,小女孩收到了一封信。
这封信是龙写给她的。
信中,龙说,它现在过得很好,很想念小女孩,也很感谢过去她的帮助。
到这里得时候,绘本已经结束了。这是书中的最后一封信。书的末尾,有一张互动用的信纸,鼓励小朋友们用自己的口吻给龙写一封回信。
时礼拿起信纸,递给又又,温声询问着:“又又想写什么?”
又又低着头,没说话。时礼觉得不对劲,凑过去一看,发现小姑娘的脸上已经全都是金豆豆,鼻涕泡鼓鼓地,冒出来好大一颗。时礼心一紧,又觉得想笑,赶紧从一旁拿起柔软的纸巾,温和地给又又擦拭着。
“怎么哭了?”她问。
又又说话的时候一抽一抽,带着奶味的声音里还有几分哭腔。
“为什么一定要把龙放走?”又又心里委屈,“我把它养大的,它就不可以留在我的身边吗?”
小孩的问题直接了当,带着最纯粹的不舍与占有。
时礼愣了一下。
双双解释着:“因为它是龙,它不能在城市里生活。”
又又不明白:“可它小时候就在城市里生活!”
双双:“......它现在长大了!”
又又:“城市不能一起长大吗?!”
双双一时语塞。
时礼笑起来,拉着又又的手解释:“小龙是迷路才来到城市的,它也有自己的家人。又又想一想,要是你被别人捡到了,别人对你很好,但是你还是想回家,你会怎么选?”
又又陷入了沉思,一张小脸蛋皱巴巴的,看起来很苦恼。
过了会,又又问:“我不能拥有两个家吗?”
时礼笑着:“当然可以。”
“那等白天的时候,又又就写信告诉龙宝宝,叫它也要常常记得回家找你玩,好吗?”
“嗯!”
眼看又又高兴起来,时礼松了口气,又去瞄双双。
“书架上还有另外一本,如果双双想的话,明天也可以拿出来写回信。”时礼说。
双双摇了摇头:“不用了姐姐,我没有什么想写的。”
“你不想让龙宝宝回来吗?”时礼问。
双双:“能飞走的就不是我的。”
小姑娘说这话的时候简洁又认真,语气肯定,搞得时礼这个大人都愣了片刻。
好吧,这两姑娘的性格真是南辕北辙,也不知道哪个随了爹,哪个随了妈。
时礼压下想法,重新拿出新的绘本,继续给小姑娘们讲故事。
时礼哄小孩其实很有一套,这要归功于她大学期间总是在绘本馆或者教育机构打工。中文系出来的,说好听点叫万金油,说难听点那叫谁都能干。别人都觉得干的活不过是写两个字,只要不是文盲,人人都能来提两句意见。时礼不太喜欢这类工作,所以大学的时候总是在儿童相关的领域上班。
讲故事也是从那个时候锻炼出来的能力。
给小孩讲故事可不是翻开书把上面的内容从头读到尾这么简单。绘声绘色这四个字不是那么容易做到的。
时礼讲了一本又一本,声情并茂,配合着手上的动作。讲到最后,她感觉身子一沉,世界安静了下来。
宋时微洗完澡出来的时候,一边擦着头发,一边走过来,就正好看到这样的一幕。
时礼坐在软垫上,书放在床边,她整个人上半身都倒在床上,呼吸沉稳又安静,细密又绵长。
又又和双双也半眯着眼睛,靠在一起,像两只相依相偎的小猫。但她们没有睡着,听到声音的时候,小姑娘们伸手揉了揉眼睛,睁开双眼,看着宋时微,小声地喊了一句:“妈咪。”
宋时微把头发包起来,走过去,站在时礼的身边。
让她哄小孩睡觉,哪知道能把她自己哄睡。
这也算是天上地下头一人了。
宋时微无奈地摇头,脑子里闪过许多念头,最终还是什么都没做。她吻了吻女儿们的额头,让她们躺下,给她们盖好衣服,转身去储物柜拿了一条毛毯。回来的时候,宋时微把毛毯搭在时礼的身上。
睡着的时礼安静得像一场抓不住的空气,眼睫纤细浓密,刘海有些碎,挡在眼前。宋时微往她身后塞了个靠垫,把她的毛毯给捻好,免得漏风。做完这些,宋时微看了眼已经陷入熟睡的小孩,不着痕迹地在时礼的头发上落下轻轻一吻。
宋时微关上门,小心翼翼地离开房间。
夜光灯微弱地绽放着,月亮就挂在窗外的榕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