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林风翼说过几句话之后,夏果便觉得心境开朗了许多。
林风翼总是可以把很复杂的事情看得很简单,把微渺的道理解得很通透。
夏果时常觉得,听到他的一些话,总会让自己于黑夜中看到亮光,于迷雾中看到希望。
三个人陪着孙安雅坐到了晚上十点,孙安雅断断续续的说着话,讲完了她爸爸所有的生平往事,说完了她内心所有不能弥补的遗憾,然后便渐渐沉默下来。
最后,夏果看孙安雅情绪已经稳定下来,只是有些疲惫的样子,便问道,“那你明天就回家吧?”
“明天……”孙安雅微微怔了怔,然后迟疑说,“那我的考试……”
“哎呀,你还考什么试,”何秀瞪了她一眼说,“又不是没挂过科……年后申请补考吧。”
孙安雅这时其实并没有什么思维能力,只是想到了就随口这么一说,并不是有多在意一门考试。
听到何秀的话,她便愣愣地点了点头。
如果知道爸爸会走得这么突然,她或者昨天就回去了。
这也是她的憾事。
夏果想了想说,“没关系的,你这种情况,可以跟学院说明,算缺考后补,不算挂科。”
孙安雅便又呆呆地点头,却还是坐在那里没有动弹。
夏果知道她是脑子处于宕机状态,思考不了什么问题,想了想便又过去,拿了她的手机说,“来,我来帮你订票吧,你确认一下信息就好。……还是坐超列吗?”
孙安雅迟钝地点了点头。
于是夏果先让她开了锁,然后迅速找了订票程序。
好在孙安雅有之前的购票记录,所以购票信息都有默认保存,夏果只需要选时段就可以了。
夏果浏览了一下,发现最早一趟是早上七点半的。
夏果想想对孙安雅来说应该越早越好,于是问了一句,“早上七点半可以吗?……我送你。”
孙安雅抬头看着她,反应了几秒才点头说,“好的。”
于是夏果便让她验证付款。
弄完之后,夏果注意到手机电量不多,正要帮她充电,却突然被跳出来的一条信息弄得怔了一下。
那是悦信收取最新消息时的短暂悬浮窗,看不到全部,但是可以看到前面的大部分内容。
“你还给我装起来了,做过婊子现在又想立牌坊了?知不知道我……”
“你以为这样她就能感激你了?”
“信不信我把你做的事告诉告诉她?”……
几条信息是连续发送过来的,夏果被动地看了个大概,心里有些惊讶。
她留意了一下悦信名,不认识,又好像见过。
夏果留意了一下孙安雅的表情,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说什么。
虽然从这几句话来看,孙安雅似乎受了这个人的威胁,但这显然是她的私事,而且也不知道具体因为什么。
在这种情况下,还是不要增加她的心理负担了。
夏果默默地把手机锁屏,放在了孙安雅背后的充电底座上。
然后她把手按在她肩膀上,轻轻捏了捏说,“安雅,如果有什么事,需要我们帮忙的,你一定要说出来,别一个人闷着,知道吗?”
孙安雅又抬头看了看她,默默地点了点头。
“那……你先把你要带回家的东西收拾一下吧,衣服什么的,早上来不及的。”夏果拉她站起来,迫使她去做这些具体的事情。
孙安雅站起来后,呆了几秒,然后在夏果的催促下开始收东西。
人在压力很大或极度悲伤的时候,做一些具体的事情是可以缓解的,比如做家务。
孙安雅茫然地随手拿了几件衣服之后,慢慢地脑子就清醒了一些,开始自主地找东西。
夏果稍微放心了点,在她旁边帮她叠了衣服,又用袋子分类装好,压进了行李箱。
收拾完之后,她又催孙安雅去洗漱完,然后上床睡觉。
不管睡不睡得着,躺着总能休息一下。
“要是实在睡不着,想说话,你就跟我们说。”夏果这么交代了一句。
“嗯。”孙安雅默默地躺下了。
夏果她们也特意早点上了床,好营造一个睡觉的氛围。
关了灯之后,几个人沉默地躺在黑暗里,都没有作声。
很久之后,孙安雅却突然说,“果儿,你借我的钱,应该用不着了……我明天还给你。”
夏果沉默了几秒,回答说,“你不是还要去做个vict吗?去做吧,我不着急用钱。”
孙安雅便又沉默下来,片刻才低低地说,“好。”
也许是悲伤过度产生了疲倦,也许是尘埃落定反而不用再担忧,过了一会儿,孙安雅便慢慢地睡着了。
夏果却一直睡不着。
听着孙安雅有点沉重但渐渐匀称的呼吸,她轻轻叹了口气,然后用被子遮住光,看了看手机。
她先调了个早六点半的闹钟,然后给林风翼发了信息,“睡了吗?”
林风翼很快回复了,“没有,……怎么样了?”
夏果说,“好点了,她睡着了,……我睡不着。”
林风翼理解地笑了笑说,“说明你是善良的,也是幸福的。”
夏果知道他的意思,叹了口气说,“我……感觉有点难过,这样的分离,也太痛苦了。……道理我都懂,但还是会很难过。”
林风翼想了想,也没有劝慰她。
世事皆如此,人人有一遭。
容易感受到痛苦的人,都是感情丰富而敏锐的人。
麻木迟钝的人虽然感受不到那么强烈的痛苦,却也自然感受不到那么充沛的欢乐。
所以,事物总是矛盾而复杂的,悲喜总是相依相存的。
人生于世,能受自己控制的事情很少,既然无法控制,就只能且走且看,心怀警惕,心怀感恩。
于是林风翼只说了一句,“所以说,不念过往,不惧将来,是真理,只是很难做到。”
“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