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那一刻,他的人格就已消亡,身体会成为养分,与母蛾融为一体,他将控制不了自己的意识,也控制不了新的躯体。
他不能再被称之为人类,到死都只会两件事——捕猎进食、对其它生物进行无止境地污染。
桑觉移开视线,也移开了话题:“对不起。”
“对不起什么?”
桑觉瞄了眼那处:“就,对不起……刚刚不是故意撞你的。”
他总不能说,不好意思,我撞到你的蛋啦。
多奇怪。
想着怎么道歉才不会让人恼羞成怒的时候,霍延己突然伸手,捏住了他的下巴。
粗糙的手套磨着白皙的皮肤,脖子上的擦伤被迫拉扯,疼得他想张嘴咬人。
“你干什么……”
霍延己摘下手套,给他脸上火.辣辣的位置贴了个创可贴。
桑觉愣了一下,因为绷带太大,他就没有处理脸上的伤口。
“不要把伤口暴露在空气中,否则触碰到你的任何物质都可能造成感染。”
“……知道了。”桑觉乖乖应声,他是只听劝的恶龙。
脖子上缠得乱七八糟的绷带也被揭开,霍延己重新给他裹了一圈,很服帖,但也很紧,有点痛。
桑觉试图商量:“不能松点吗?”
霍延己:“不能。”
桑觉:“好吧。”
霍延己扔给他一把匕首:“把白蛾的触角卸下来。”
雌性白蛾的触角是鞭状的,又细又长,有个弯弯的弧度,还很坚硬。
霍延己自己则在肢解母蛾的尸体,将母蛾腹内腔的卵泡装进玻璃容器。
虽然这里离裂缝很近,但或许是处于边缘,桑觉之前听到的裂缝深处的怪异声律反而变淡了一些。
他边解剖边问:“二号裂缝有多长?”
霍延己:“三百一十二公里。”
这比一座大型城市的长度还要夸张。
桑觉问:“里面有什么?”
霍延己:“什么都没有。”
桑觉不信:“你进去过吗?”
霍延己:“嗯。”
桑觉不说话了,霍延己是个无趣的人。
母蛾的触角卸得不是很容易,需要先划开周围的筋膜,才能用力拔/出来。
卸了两根,桑觉就掌握了诀窍,速度慢慢快起来。
当他卸完全部触角的时候,霍延己已经都收拾好,背起包往右边的森林走去:“车在一公里外。”
桑觉连忙跟上。
他们一路上遇到了很多怪物,拥有利齿前肢的巨大螳螂,成群的多头蛇,身上长满花朵的蜈蚣……它们无一例外,都死在霍延己的长匕首下。
桑觉能感受到那些声律,只有他能听见的晦涩表达,还有浓厚的想要吞噬他的欲.望。
吃掉……吃掉!
他打了个寒颤,不自觉快走几步,抓住了霍延己的衣角。
衣角很快被扯了回去。
桑觉抿唇道:“不跟紧你的话,它们会吃掉我的。”
霍延己没出声,头也不回地往前走,看起来很绝情。
桑觉抿了下唇,追上去,再次试探地攥住他衣角。
一秒,两秒……十秒,衣角留在了柔软的手心。
桑觉翘起了嘴角,头顶的犄角差点就控制不住地冒出来。
他才不怕那些怪物,但理论知识告诉他,人类雄性会对弱小生物产生近乎怜爱的保护欲。
霍延己是个好看的人类,气息很香,桑觉想要被他保护。
他们来到开阔的泥路边,本以为霍延己也是开着装甲车来的,没想到竟然是一辆越野摩托。
摩托车型颀长,整体呈现冰冷的黑色质感,只有边缘的流线和车轮是冰蓝色。
桑觉刚想走过去,肩上忽然一重,霍延己按住了他的肩膀,一把扯下盘旋在摩托后视镜上的蛇。
说是蛇可能不太准确。
原本属于舌头的位置被一朵血红色的肉花替代,它还没咬上霍延己的手臂,就随着抛物线落进幽深的灌木丛,在星点窸窣声后消失了踪迹。
桑觉眨了下眼:“它好漂亮。”
也不知道是在说车还是说蛇。
霍延己投来一个冷淡的眼神:“上来。”
桑觉第一次亲眼见到摩托。
母星也有摩托,但他从没坐过。
“抓紧了。”
桑觉学着曾经看过的那些电影,抱紧了霍延己的腰。
霍延己的腰很窄,但很有力量。
风声在耳边疾驰,桑觉听着霍延己沉稳有力的心跳,竟然有些困了。
霍延己宽厚的脊背挡去了前方袭来的大多数风雨,以至于身后的桑觉趴在他背上睡得正香,时不时还调整脸颊的方向,避免脖子酸痛。
夜色浓郁,雨水冰凉,只有紧贴着后背的那具身体滚烫,越来越烫。
三个多小时就这样无声地过去了。
远处,几抹亮白色照亮了夜色中的雨幕——是主城边防哨塔的探照灯。
飞驰的摩托越过了驻扎在城外的上百顶帐篷,直奔城门而去。
被高大城墙拦住的不仅是怪物,还有无数想要进入主城的幸存者。
不是每个安全区都像主城一样安全,也有很多曾经生活在城市废墟的游荡者,腻了昔日最想要的自由,甘愿回归秩序的束缚。
但想要成为主城的居民要经过多层基因、背景甚至是心理审核,于是等待的人们扎营在外,期待安稳生活到来的这一天。
这就是霍延己为什么说,那只类人生物根本不需要进城。
城外扎营的这些人就够它吃了。
霍延己停车熄火,一队监管者迎上来,他们一眼就看到了趴在霍延己后背上的少年,皆是一惊,但没敢多看。
为首的金发男人上前:“报告长官,暂未检查到您所描述的车辆!”
霍延己“嗯”了声,回首道:“桑觉。”
“嗯?”
桑觉发出一声模糊的气音,然后被一双温热的皮手套拎下了车。
“你发烧了。”
“我发烧了吗……”
“嗯,还流口水了。”
“那一定是你太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