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着“我一定要看看你整什么幺蛾子”的心理,柴青没精打采地缀在她身后。
看她跟了过来,姜娆眼尾上挑,一言不发地走在前方领路。
进入一扇门,大着肚子的三花猫身子胖了不止一圈,以前的窝已经装不下它。
姜娆指着猫儿与柴青说话:“看见了吗?”
“什么?”
“它要生了。”
“然后呢?”
姜娆低头整敛袖口:“给它重新搭一个适合一家几口居住的窝。”
柴青和一只母猫大眼瞪小眼,幻听似地掏掏耳朵,脑袋扭过来直视某人:“我没听错罢,你让我给它搭窝?”
“嗯。”
美人惜字如金,柴青一下子就炸了:“你到底要不要听听你在说什么?”
她上前一步,气势汹汹,好似一头被吵醒的母老虎。
母老虎精神抖擞,眼睛睁得都比平时黑亮,可见是真的恼了。
姜娆不避不退迎上她要吃人的目光:“柴青。”
她沉静温柔地喊柴青的名字。
倘若柴青当真是头山林猛虎,听了这话支棱起来的耳朵也得软哒哒趴下来。
坏种肆意惯了,旁的都不怕,就怕有人柔柔软软地看着她。
看着也就罢了,还一脸深情地念她的名。
她怂了。
倒退半步。
想着终究是她理亏,先前不该拿话刺人,惹得姜娆接连几日没理睬她,而眼下是个和好的好机会。
她勉为其难地叹口气:“好罢。”
姜娆清澈的眸子一瞬多了一抹流光,情真意切道:“我代‘大善人’谢谢你了。”
大善人是她养的猫,猫起初是柴青送的。
这礼物直接送到公主心坎,柴青想想猫,再想想自己,不由再次感叹人不如猫的悲惨境遇。
她,柴青,春水镇响当当的坏种,放到江湖也是一号人物,如今为了姜娆一句话就要煞费苦心地为猫搭窝,还不能是寻常的窝。
以姜娆对蠢猫的喜欢,搭出来的窝务必是极好的,不说冬暖夏凉,起码要宽敞精致。
她挥挥手,连姜娆何时走的都不知道。
游荡江湖的那两年柴青搜集了许多有用的好玩的,她人聪明,诸多令人头疼的东西放到她眼皮子底下看看就会,惊人的天赋说一句天纵奇才都不为过,尤其她还十分年轻。
用墨家的机关术为猫造窝,属实大材小用,柴青快将自个埋在木头堆,头顶飘着零零散散的木屑,她抹了把汗,越想越觉得中了传说中的美人计。
她是来睡人的,怎么窝囊到连猫都不如?
折腾到现在,只逮着机会抱了抱,美人的小手都没来得及摸几下,何至于做这苦功?
她苦大仇深地盯着手上渐渐成型的猫窝骨架,很想一气之下砸了这物什。
柴青气得肝疼,想着再没有下次了。
姜娆这个女人!
狡猾死了。
被摆了一道的坏种垮着小脸,动手干脆利索,看久了,颇有一股行云流水之美。
门外歌舞声喧嚣。
通往青阳县的唯一一座石桥被刺客盟的人弄塌,然路线已定,来时王特意嘱咐,和亲队伍务必要堂堂正正走官道,不可行小道,否则会被其他几王笑话,成为九州笑柄。
王令在身,荣华将军只能带着一大帮子人滞留此地,一边加紧催促修桥事宜,一边在繁华的小镇大摆威风。
春水镇多的是美人,将军以‘为公主解闷’为由,召集来不少伶人。
琴声不绝,姜国公主侧倚在美人榻欣赏堂前美妙的舞姿,而另一头,柴青烦躁地“啊”了一声,扔了手上的小木锤,不干了。
“烦死了!谁爱干谁干,本姑娘不伺候了!”
她也不知到底在气什么,是气荣华的献殷勤,还是气姜娆的不闻不问,又或是做着做着没了耐性,总之,她像极了一只暴跳如雷的地鼠,一个地遁,房间再没她的身影。
春水坊。
坊里的俏花魁悠悠哉哉地嗑瓜子,瓜子壳扔了一地,她眼里的笑意将要漫出来:“哪至于气成这样?消消火,大不了不给猫做窝。”
“这是给不给猫做窝的事吗?”
事到如今她若再不晓得她被姜娆玩弄了,她就是笨蛋!傻瓜!
柳眉捂嘴偷笑,笑得那是一个灿烂,柴青瞥了一眼,气得差点从座位跳起来:“姑姑!你胳膊肘怎么能往外拐?!”
这会喊她一句“喷火龙柴青”,倒是分外贴切了。
柳眉也不愧为合欢宗的首席大弟子,气人的功力不俗,娇滴滴道:“哪有往外拐,这不往里拐么?”
她做了个万分矫情的动作,柴青捂了眼,觉得漂亮的女人都是妖精。
姑姑是,姜娆更是。
她想要人家身子,人家倒好,想玩她的心。
真是岂有此理!
“消消火,消消火,大不了远了她,这帽子不戴也罢。”
“这怎么行?”
不知搭错哪根筋,冷静下来,柴青蔫头耷脑地窝在红木椅子,一副行将就木的枯朽样:“算了,我和她计较做甚?王室的明珠,肯戏耍我,那是看得起我。”
这是什么屁话?
柳眉真想撬开她的脑壳看看里面装了什么陈年糟粕!
抱怨一通,柴青那点嗖嗖嗖往外冒的气焰不知为何又熄了。
这可不是好兆头。
柳眉希望她坏也能坏得魅力四射,精神焕发。蔫得和紫瓜似的,多不吉利?
姑侄俩一个满头雾水,一个似被抽了龙筋的废龙,最后柳眉看不下去,一手拎起坏侄女衣领,又一脚踹她出门,有多远滚多远。
离开热热闹闹的春水坊,柴青不想回客栈,再次开启‘孤魂野鬼游街模式’,没留意一朵雪花落在她发顶。
寒冬腊月,风一吹,冷气肆意地往骨头缝里钻。
柴青不觉得冷。
她穿着单薄的衣裳,脸还是她的脸,身影伶仃,活得不像人,像一条没有家的狗。
她在长街走走停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