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章凤姿——嵇康(公元224~公元263)
魏晋风流人物,以嵇康为首。他不但文采飞扬、精通音律,而且“龙章凤姿、天质自然”,可谓是天之骄子。然而嵇康横遭杀戮,又仿佛是天妒英才,究竟原因何在?
嵇康身高一米九一,风姿特秀,见者无不叹道:“萧萧清风,明爽俊朗。”或赞曰:“凛凛寒松,高拔清峻。山涛说:“嵇康站时就如孤松独立;醉时,就似玉山将崩”。
嵇康不但玉树临风,更是博学多才,他能诗善赋又精晓音律,竹林七贤中,数其艺术成就最高,影响也最大。论诗,虽然钟嵘的《诗品》将阮籍列为上品,嵇康列为中品。但人们一谈起魏晋风度,首先想到的不是阮籍的“夜中不能寐,起坐弹鸣琴”(咏怀诗),而是陶渊明的“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饮酒)和嵇康的“目送归鸿,手挥五弦。俯仰自得,游心太玄。”(赠兄秀才入军)
而细读下来,无疑后者比前者更加洒脱,飘逸。是啊,“目送归鸿,手挥五弦。俯仰自得,游心太玄。”是历代多少中国人梦寐以求的艺术心境啊。
论论文,嵇康更远胜其余六人,他的名作《养生论》,《答难养生论》,《琴赋》,《声无哀月论》等,皆清峻携远,意蕴悠长。如《养生论》:“夫称君子者,心不措乎是非,而行不违乎道者也。何以言之?夫气静神虚者,心不存于矜尚;体亮心达者,情不系于所欲。矜尚不存乎心,故能越名教而任自然;情不系于所欲,故能审贵贱而通物情”。
全文流畅自然,简洁明晰,行云流水间,其越名教而任自然之论点宛若清水出芙蓉。嵇康论文的浑然天成,灵犀玄妙,在此生动可见。
论音律,阮籍最好的琴曲《酒狂》也远不能同嵇康的《广陵散》相媲美。除《广陵散》外嵇康还创作了被称为“嵇氏四弄”的《长清》、《短清》、《长侧》、《短侧》四首琴曲,并与蔡邕的“蔡氏五弄”合称“九弄”,是中国古代一组著名的琴曲。隋朝时炀帝甚至把“九弄”列为朝廷取士的条件之一,可见其艺术成就之高。至于《广陵散》又名《聂政刺韩王》,是嵇康根据古曲加工而成,与俞伯牙的《高山流水》并称“稀世之音”为中国五千年音乐史之最高成就。相传嵇康抚奏此曲时,日月增辉,风轻云淡,百兽无声,众仙下凡。
论书法,嵇康更以一手草书独步当世,凭那洒脱的个性,自然的玄性,桀骜的龙性,及诗赋音律全方位的艺术功底,嵇康的书法俊洒飘逸而不失苍劲,龙飞凤跃而不失雅正,取得了很高的艺术成就。直到唐朝张怀瓘仍在他的《书断》中对嵇康的不在笔墨,出自自然的书法风格赞叹不已。
当然嵇康最令人高山仰止的既不是他的天姿秀出,也不是他的才情四溢,而是其独立健全,震古烁今的人格伟力。嵇康所处的年代正值魏晋之交,当时司马氏为稳固统治,以名教的名义大肆杀戮异己,诛灭了曹爽,何晏,夏侯玄等八大名族。《晋书》也记载“天下多故,名士少有全者”,可见政治环境之险恶。嵇康的一个至交山涛(也是竹林七贤之一)为司马昭心腹并身居吏部侍郎这样的高位,一次他离职高升,便邀请好友嵇康来接替自己的位置。想必山涛这么做也出于好心,他希望嵇康能借这次机会改变与司马氏不合作的态度,以便躲过血淋淋的屠刀。可他太不了解自己的朋友了,或他太低估人类的高贵品质了,刚肠疾恶的嵇康接到邀请后,为显示决不与司马氏合作的态度,毅然作书与举荐他的山涛绝交。
在这篇响震千秋的绝交书《与山巨源绝交书》中,嵇康先是将山涛这类趋炎附势的官僚描写成“足下傍通,多可而少怪”的没主见的怪物;紧接着又阐述自己追逐自由的决心,就如麋鹿虽身挂金饰,但仍志在丰草。然后,嵇康又写了自己不适合做官的“必不堪者七”和“甚不可者二”。
其中的“甚不可者一”,嵇康更是将矛头直指权臣司马昭,公开宣扬自己“非汤武而薄周孔”。要知道,当时名士王肃、皇甫谧等人为替司马氏篡位制造礼教依据,杜撰了许多汤武周孔的名言。嵇康在这里说自己“非汤武而薄周孔”等于公开反对司马氏篡魏,这无疑戳到了人家的疼处,据说司马昭读毕此文,对嵇康深为嫉恨,杀心顿起。
嵇康作书与举荐他的挚友山涛绝交,体现了他不为强权所迫,不为荣华所惑的独立人格。然而中国古代几乎每一个统治者都是外仁义而内阴狠的,他们不会容忍任何一个有独立人格的人出现,去揭露他们的虚伪,去挑战他们的专制,公元263年,龙性难训的嵇康被统治者司马昭残酷杀害,高亢激越的《广陵散》终成绝响。
嵇康被处死的罪名虽然是“言论放荡,害时乱教”,但事实上,出身儒学世家的嵇康却是以生命为代价捍卫了孟子“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的仁者精神,嵇康的死实则是求仁得仁,以身殉道。
那个年代,路人皆知,司马氏虽表面以孝治天下,但实则不忠不孝,公元260年,司马昭甚至指示手下刺杀皇帝(曹髦),面对弑君这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