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烨根本没去管晏承书倒在地上挣扎的样子, 在这一瞬间,他甚至觉得手里的东西就是一切的证据。
晏承书为什么那么着急!
他写出来的东西为什么要烧!
他在害怕什么!
齐烨空前冷静,冷静到甚至听不到其他声音。
他听不见晏承书挣扎着往起爬的声音, 听不见晏承书严肃连名带姓叫他名字的声音, 也听不到其他守卫急匆匆跑过来探查情况的声音。
他动作绝对算迅速,三两下就打开了那两张被叠在一起的宣纸。
穆阳正要回来复命, 前段时间被齐烨派出去探查, 有所发现, 急着回禀,只是到了书房, 却怎么都没看到本该一直坐在书桌前的人。
听近卫的意思,齐烨是出来散步来了。
穆阳一路走过来, 刚好撞见齐烨身边的近侍, 问过之后, 才知道齐烨竟然找晏承书去了。
他忙换了方向, 正好看到混乱的一幕。
晏承书趴在窗口,脸色惨白, 神情焦急, 伸着手想要去够齐烨的衣袖。
只是他实在是没有力气, 细瘦得像是能被轻易折断的手腕刚探出去,就仿佛折翼的蝴蝶一般陡然坠落。
他狭长的丹凤眼里闪过一抹不容忽视地懊恼, 随后无力阖上, 人也轰然倒塌, 没有再站起来过。
穆阳看着这诡异的一幕,没有过去觐见齐烨, 而是进到晏承书的卧房, 想要去确认晏承书的死活。
刚一进去, 就看到晏承书嘴角滑落乌黑的血迹。
晏承书眉头狠狠皱起,很不安稳,像是抑制不住疼痛,发出闷哼,人也似乎随时会醒来。
有这声闷哼,穆阳便放心了,人没死就好。但也正是这声闷哼,将沉浸在两张宣纸上的齐烨唤醒。
他猛然转头,居高临下看着倒在地上的晏承书,那暗色的血迹已经顺着白皙的脖颈流到了衣领里。
这一刻仿佛回到了他刚给晏承书下毒那天夜里,但他清楚知道,这是他第一次听到晏承书发出痛呼。
他将两张纸护在胸前,朝还站在他面前的人吼道:“还不快去请太医!”
他没由来恐慌,这恐慌是手上两幅字带来的。
甚至有那么一瞬间,他瞪着穆阳,想质问穆阳为什么任由晏承书躺在地上。
但他很快就找回理智。
晏承书死不足惜,那两幅字绝对不能代表什么!
可该死的那两幅字一句比一句能戳中他的神经!
当初他被小叔抱在怀里,听小叔一字一句教太子哥哥那两句话。
不光是横渠四句,还有十六字心传。
晏承书写这两句话是什么意思?
这两句话,一句话是为国为民,一句话是维持本心。
晏承书维持什么本心,为国为民?可笑!
太医急匆匆跑来,一眼便瞧见晏承书别扭的姿势。
即便早就知道这位大人物现在已经失势了,但看到他一声不吭躺在地上的样子,还是好惊人啊。
那可是敢在朝堂上让人搬把椅子坐着的嚣张人士!
现在跟个死人一样,歪斜地趴倒在窗边。
他一个微末小官,这些心理活动只敢在心底吐槽,并不敢拿到明面上来。
他放下药箱,拨弄了一下晏承书的眼皮,再次把脉。
入手的手腕腕骨凸起,比起上次把脉,要细瘦很多,只剩细细一点。
太医把着脉,视线往下落的时候,一不注意还看到晏承书双手上的痕迹。
晏承书好像比上次见面要白很多,之前被肤色掩盖的陈年老疤一下就全都露出来了。
还挺不符合他的想法的。他本以为晏承书这样权倾朝野的丞相会有一双养尊处优的手,别说伤疤,就连老茧都不该出现。
但正待他看清时,才发现这双手上布满了大大小小的伤口,全是陈年旧伤,有冻疮破裂后留下的痕迹,还有金属割裂的痕迹,以及一些不知道怎么磨破的地方。
一双白皙的手,上面全是各种伤口。
果然大官不是谁都能当的,别看权倾朝野挺硬气,有几个人能想到,他还有这样一双手,甚至比不上一般商户家的孩子。
太医视线瞥过,这些奇思妙想便被收回了肚子里。
他药箱里装着能急速吊命的各种丸子,再次用水化开,捏着穴给晏承书喂下去。
等弄完,他抹了一把头顶的冷汗,唯唯诺诺向齐烨回话:“陛下,这次应该是急火攻心,再加上五脏六腑侵蚀得厉害,吐了口淤血,应该能很快醒来……就是……”
齐烨手里还拿着那两张纸,冷眼:“就是什么?”
太医缩了缩脖子:“毒入五脏六腑,急火攻心,加速毒素运转,要想活十五日,怕是有些难。”
穆阳闻言抬头:“要注意什么?”
太医脖子都要缩没了:“要注意静养。”
他没说谎,但这种话说出来是真蠢啊。齐烨和穆阳能给晏承书喂这种阴狠的毒药,怎么都不可能给人家静养的吧。
……当然最重要的是,晏承书此刻恐怕还在承受剧痛,根本谈不上静养。
他心底暗暗苦涩,当太医真是,动不动就陪葬就算了,这年头想委婉说点话怎么还这么拷问良心啊。
为了转移话题,太医从药箱里拿出来几颗用油纸包起来的药丸:“这是微臣特制的保命药丸,下次要是再有晕厥症状,可以立即将药丸化开给他灌下去,能减少不少救治的时间。”
拿出来之后,他立马战略性撤退:“微臣炉子上还熬着膏药,若是无事,就先告退了。”
齐烨没注意到太医的小心思,准了。
太医一溜烟就消失在尽头,齐烨终于有了机会,让一旁的守卫将晏承书抱回床上。
晏承书的房门重新被关上,穆阳跟在齐烨背后,想要问齐烨有什么新想法去见晏承书,却看见齐烨手上竟然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