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申时行升了左谕德兼日讲官,自然要行使为太子讲课的职责,而王锡爵同为詹事府的官位,负责的却是南京翰林院,职权与在北京时也是不同。
王锡爵的脾气是出了名的,柳贺在史馆中修书,也从几位同僚口中听说过他的赫赫威名。
据说此前吏科都给事中韩楫上朝的时候插队,韩楫和高拱关系亲厚,便插到了王锡爵前面,王锡爵骂他:“此非权相堂庑,韩楫亦敢争先取捷耶?”
意思是说朝堂又不是高拱的地盘,你韩楫来这走后门吗?
退朝之后韩楫去找高拱哭诉,高拱气得不行,就把王锡爵叫过来骂一顿,谁知王锡爵脾气比他还大,又是骂骂咧咧把韩楫一顿训斥,把高拱都给骂呆了,场面一度非常尴尬。
高拱急中生智,把礼部侍郎马自强叫了过来,马自强是王锡爵的房师,王锡爵自然不敢再骂,只得任由马自强骂了一顿。
但这也足以证明王锡爵实力的强悍了。
大明朝在立六部的同时设六科,为的就是监督六部,六科都给事中只是从七品,然而官小而权大,个个都是喷子中的喷子,其中吏科都给事中号称言官之首,所谓官升一级势减七分,形容的就是这些言官。
韩楫可谓高拱的重要打手,逮着徐阶一道乱喷,却被王锡爵骂到哭诉,王锡爵的喷功强悍,柳贺也不得不佩服。
王锡爵得罪了高拱,众翰林依旧与他相善,也有这件事的影响在。
为何王锡爵要怒斥韩楫插队,就是因为上朝排班时翰林官优先,韩楫在这边丢了脸,前些日子便在高拱的支持下上疏,要求史馆迁出午门。
这下王锡爵又怒了,继续掐架,翰林官们都站在他这边,别看翰林们平时文文秀秀的连只鸡都不敢杀,这个时候战斗力可谓爆棚,大家基本都是一甲出身,要么就是进士中千挑万选的庶吉士,被塞过来修书已经很委屈了,还要搬办公室,那简直太不把他们当回事了!
于是这一架王锡爵又赢了,但也是彻底把高拱给得罪了。
但王锡爵本人倒并不在意,他在官场上走的也不是左右逢源如鱼得水的路线,与同科的申时行完全不同。
柳贺一边默默喝酒,一边听着同僚们讲八卦。
他的同僚们不愧是进士中的佼佼者,讲起八卦来幽默又风趣,嘲讽意味还足,听得柳贺、张元忭与邓以赞纷纷竖起耳朵,只觉得再来一盘瓜子就更好了。
讲完八卦,众人不可避免地提起了俺答封贡一事,这是当今天子即位后最重要的一桩事,也是内阁的政柄。
此事一了,内阁首辅李春芳立刻求退,可惜李春芳上了疏,皇帝不允,又上了一疏还是不允,李春芳之后没再上疏,就被南京吏科给事中王桢弹劾,说他只上疏两次是为了骗取皇帝的恩德,为他弟弟调动工作,又说他爹居家不检。
李春芳于是在十八天内五辞首辅。
柳贺:“……”
内阁首辅之位坐着当真烫屁股。
其实在大明朝,越是重臣辞官时越是隆重,不辞个十回八回说明皇帝嫌弃你,举个例子说,柳贺家乡的黎县令(当然现在已经不是黎县令了)要辞官,他上疏了也没人理,皇帝根本不知道他是谁。
据说到了万历后期,福建人李廷机当阁老的时候,朝政松弛,李廷机干得快累死了,写辞呈给万历万历都不批,他气到写了一百二十三封辞呈,自己住到庙里表示老子不干了,可惜万历还是不批,李廷机得了个“庙祝阁老”的称呼,不顾抗旨直接跑回了老家去。
辞职辞不掉也是心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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