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秉衡发出两个明显不是通用语的音节, 万铱猜测那是总司家乡曾经的语言,可惜她听不懂这门语言,也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您别这样。”总司说道, 因为音量太轻,万铱最开始甚至没推测出是哪四个字。
她顾不上哭了, 爬上床, 靠到墙边, 凝神强行把这两个音节记了下来。
不过好在他们很快就继续使用通用语了。
“您对我们承诺过, ”总司说:“一切都会行在自己应行的道上。”
商秉衡说:“但是事情太复杂了、也太久了, 不应该这么直接去下定论。”
总司的情绪应该已经极为激动了,但是商秉衡那句恳求的话镇在前面,总司的情绪始终被压着, 虽然说话有点慢,但总还算是讨论商量的语气。
总司说:“我们拥有一条完整的证据链, 所有证据都指向他。您如果不相信我的专业能力,可以让其他人再检查一遍证据链。”
商秉衡沉默了片刻:“不用。”
总司的声音立刻拔高了一些:“那您……”
商秉衡打断道:“他已经死了,事情可以就此了结了。”
万铱不可思议地瞪大眼睛, 她眼里还有噙着的泪水,此时这些滚烫的泪水不受控制地滚落下来,打在毯子上。
床上有很多毯子, 叠得整整齐齐, 毛绒绒的,泪水跌落在其中,一瞬间就不见了。
“不可以的。”总司重复道:“事情不可以这样了结,这是错的。这样是错误的。您没发现这是错的吗?”
不等商秉衡回答, 他径直说下去:“死亡人数这么多、时间跨度这么大。如果我真的水平有限, 找不到凶手是谁, 那也罢了,它该是一桩悬案,我承认我是它的手下败将。但是,明明所有事情都清楚了……”
商秉衡几次明示,都被这位总司挡回来。他的声音有些变了,失却了安慰万铱时候的温和,显得冷厉:“帕维,这桩案子从始至终都属于应急局管辖,我并不记得自己有批准过你和应急局联合执法。”
总司分辨道:“您或许还没有亲自看过那些受害者的卷宗,您去看那些被分类好的尸体,您去看,您看过之后,就能理解我了,任何人面对这种穷凶恶极、没有人性的凶手,都会有发自本心的义愤。”
总司强调道:“甚至不是因为仇怨!就像哪天下午,忽然他想狩猎了,他就背上热武器去森林里;忽然他想杀人了,他就随便朝一个人下手。他只是‘想’,他就去做!他有道德或者法律的概念吗?”
商秉衡:“帕维,他是无罪的。如果你一定要宣布他是有罪的,那我的罪比他更大。让一个幼童变成野兽,再贪图野兽的力量,强行把他带回人类社会。”
商秉衡说:“你应该理解我的心情。虽然你没有孩子.52gGd.,但是你忽然那么热切地重新关注这个案件,难道不是因为有证据证明……他来到了特利内岛吗?”
总司:“特莉斯并没有请求我帮助她。”
商秉衡说:“我知道。你自愿的。这是应急局的管辖范围,也是特莉斯的管辖范围。”
虽然商秉衡只说了这句话,但是后面那些他没说出口的话语也相当清楚了。
商秉衡说:“你自己对另一个人有袒护、保护的心情,怎么不能理解我呢?如果今天是特莉斯呢?她已经死了,还要被拉出来谩骂羞辱呢?”
帕维总司喃喃道:“特莉斯不会做出这种事情的。她如您一样,爱惜自己的名誉。”
商秉衡说:“帕维,我们认识已经很多年了。我很看好那个孩子,你是知道的。不是因为顾及我的名誉,所以不让你宣布真相。而是因为……有没有一点点微弱的可能,现在的证据链是有问题的?”
商秉衡:“如果你现在把结果告知公众,万一未来我们找到了真正的凶手,你觉得我该如何自处呢?我的身体并没有看起来那么好,这你也是知道的。”
“他确实不是我亲生的孩子,我也不是个多愁善感的人。但是人总还是有一点真心的。我有,你也有。放过他吧。就算真的是他,一切也都结束了。”
帕维总司问:“您想要我帮您掩盖所有的罪孽吗?”
商秉衡:“不是让你掩盖所有的罪孽,只是让你别创造出新的罪孽。”
“那个孩子刚刚才昏过去了……兵荒马乱,你也听见医生的话了,她已经在精神崩溃、疯掉的边缘了。你再拿不知道是不是真相的东西去刺激她,只会让这件事再多一个受害者。”
万铱后知后觉,发现商秉衡这句话里的“那个孩子”,是在指她自己。
她以为嫉恶如仇的帕维总司会评价一句“这是报应”。
他杀害别人心爱的人,最终自然会报在他自己心爱的人身上。
但是帕维总司只是叹了口气,说:“我今日太激动了,失态了,不打扰您了,我先回去了。”
万铱听见挪椅子的声音。
过了一会儿,帕维总司的声音再次响起,似乎是他出门前回头问:“除了这件事,您的承诺还算数吗?还是,您已经……有了别的看法?”
商秉衡说:“正义与公理。我当然记得,也没有改变。否则的话,现在政法委总司应该另有其人。”
接着便是关门的声音。
万铱轻轻下床,她在墙上摸索,很快就找到了一个不起眼的推拉门。
她深吸一口气,拉开了门。
商秉衡坐在椅子上,面对着她,直直望了过来。
他知道她会开门过来。
这个小房间并不像是衍哥的房间——很难想象会给一个成年男性配一间如此狭窄的卧室,而且一般也不会有人将养子的卧室放在接待客人的书房旁边。
最后,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