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样,着实把厉涛歌吓了一跳:“怎么了?你缓缓!”
小妇人也吓了一跳:“那个,还没结账呢……”
厉涛歌应着老板,一手帮白岐玉拍背,一手扫二维码。
白岐玉眼前发花,像大病未愈的病患,蹲在地上蜷缩起来。
周围过路的大伯大婶们都忍不住关心他:“没事吧小伙子,低血糖啊?”
“他没事,大爷大婶们,谢谢您们啊!我照顾他就行。”
“给他吃点糖,喝点水!”
“好勒!”
厉涛歌赶紧把两只大公鸡放进行李箱固定好,去旁边小店买了巧克力和水。
白岐玉灌了小半瓶水,才压下去恶心感,耳中一片嗡鸣。巧克力则一点没吃,一想到那股甜腻味儿,他就犯恶心。
被灼烧的感觉太真实了,一想到那纯粹、炽热、不带一丝杂质的腥红,白岐玉又想吐。
“我已经托了同城快递去开中药,”厉涛歌安抚他,“等到了,第一时间给你熬制,到时候就好受了。”
“嗯。”白岐玉紧紧闭上眼,站起身子,面色惨白如纸,“走吧,还有好多要买呢。”
生糯米,红馒头,酥皮糕点,白山羊血。
整只羊、猪、牛,都去除下水分为两片。
出手阔气,所以白岐玉要求把“头颅”完整的给他时,条纹衫的壮汉一口应下。
转账后,壮汉吆喝着伙计帮忙装车,要了他的地址,不经意道:“三大牲,排场很够啊。立堂口?”
白岐玉一愣:“不是。”
壮汉乐呵呵的一挥手:“不用瞒我,整个农贸市场就我一家现宰现杀的,靖德里谁家搞法事都是找我。我看一眼你单子……黑驴血我这也有,一并给你做添头了!”
“谢谢……”白岐玉抿了抿嘴,“不是立堂口……总之,是弟马师傅要的。”
壮汉也再没多问:“那就祝你万事如意!所求皆灵!”
白岐玉诚心的双手合十:“承您吉言。”
不知是屠宰场血腥味太重,还是摊子上陈列的活猪头、羊头太狰狞可怖,白岐玉又胃中一片翻滚。
他觉得诧异,又觉得是被“祂”感染的原因:他过去从不怕血腥,小时候跟着奶奶去市场,看师傅杀活鸡,都一点也不怕。
他记事早,奶奶捂着他的眼睛,他却从奶奶温柔的手缝里偷偷朝外看。
师傅手起刀落,大公鸡的喉咙断了,鸡头扭曲着软下去,血喷涌而出……
是温热的,腥甜的。
很甜。
白岐玉一个激灵缓过神来,便听到厉涛歌口中念念有词。
“你刚才在念什么?太奶交给你法决了?”
“南无阿弥陀佛,观世音菩萨保佑,耶稣基督保佑……”
“不要乱喊神名保佑,小心被记仇。”
“不会被记仇的,”厉涛歌认真的说,“反正他们不保佑你说明就不存在。”
“歪理……”
厉涛歌见他有了活力,心情也连带着好了。
他伸出手,似乎是想揉他的头发,又放下,拍了拍他的背:“又难过了?”
白岐玉看着手上提着大包小包,还要分出一只手关心他的高大男人,忍住了泪意。
曾经无神论的人,曾经逃避出马的人,都是因为他,才变得接受玄学,甚至求神拜佛。
“没有不开心。”他轻轻的说,“就是觉得你太可靠了,真的,你为什么这么可靠啊……对我这么好,我何德何能。
厉涛歌失笑:“臭小子,大早上别和哥闹这一出,搞人心态。”
白岐玉认真的看着他:“我不是开玩笑。”
“从昨晚到现在,我总是控制不住去想,如果这些日子没有你陪着我,我会怎么样。”
厉涛歌喉头一滚:“怎么样?”
“可能……”白岐玉垂下眸子,“可能就崩溃了吧。”
“……不要说这些自暴自弃的话。没有我……也会有别人帮你。”
厉涛歌少见的结巴起来:“真的,没有谁是离了谁不行的。”
白岐玉抿着嘴笑,说不是。
他很浅的笑起来,早市晨光熹微,像山间不起眼角落里,沐浴晨光的一朵白色小花。
厉涛歌心声澎湃,只有他自己知道,刚才那句话,是对谁说的。
真想伸出手,去碰碰小花柔软细白的花瓣。
但现在还不行。
他掩饰的说着逗笑的话,推着白岐玉继续采购下一项。
谁都没注意到,二人背后一阵风起。
若有若无的血腥味与尘土席卷中,那风卷过行道树飘摇的枯叶,卷起瘦削青年的衣角,然后逸散于蓬松柔软的发尾。
白岐玉心里感应到什么,顿了顿脚步。
“怎么了?”
他回头,身后空无一人。
宰杀活畜的屠宰场门口,一百瓦高亮灯泡亮的晃眼,热火朝天还价的大叔大妈们被照的连影子都没有,没人看向这里。
只有一个瘦骨嶙峋的老流浪汉正趴在地上讨饭,高鼻深目的,像Acheos那一种儿的白人,不知道怎么混到这个地步了。
“没。”白岐玉转回头去,换了个话题,“你看前面那个元宝质量可以吧?”
下午,他们浅浅用过午餐,去了五金市场。
看着单子上几个“绘画”的器具,白岐玉感到一阵头痛。
“连名字都没有么?”他长叹一口气,“主美大人,这该怎么朝商贩们描述?”
第一个,是一个两米高的“稻草人棍”,要求粗草绳缠绕,标注出明显的“头”,“身子”,“胳膊”,其他细节可要可不要。但必须能牢固立住。
第二个,是一种木材,要八十斤以供燃烧,那木头的名字甚至拼音输入法打不出来。
“真多亏了还标注了尺寸,”厉涛歌吐槽,“咱们先逛逛,实在不行买了材料我给你做。”
白岐玉意外的看他一眼:“这个你也会?”
“你都喊我一声主美大人了,不会也得现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