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常岁宁的疑问,崔璟平静答道:“曾听阿点前辈提起过。”
说话间,他也看向了那满树的栗子花。
常岁宁了然:“原来如此。”
是阿点说的那便不稀奇了,阿点乃是她帐前第一剥栗子护卫来着。
提到阿点,崔璟便道:“前辈得知常娘子今日会回常府,一早便回了兴宁坊。”
常岁宁这才知阿点在将军府等着自己,转头看了眼乔央卧房的方向,道:“等阿兄出来,我便回去。”
崔璟“嗯”了一声,将视线从栗子树上收回,抬脚先行离开。
常岁宁看着青年挺拔的背影,忽有些疑惑地皱了下眉。
她怎忽然觉得……之前好像在哪里见过他?
这个“之前”,指的自然是她还不是常岁宁的时候。
从李尚变成阿鲤,这中间她少活了足足十二年,若是从前见过,至少也是十多年前的事了,那时他必然年岁尚小——所以,她见过小时候的崔璟吗?
但为何完全不记得?
常岁宁凝神想了片刻,仍未想出什么来。
只方才那一瞬莫名的似曾相见之感,在心头挥之不去。
常岁宁心有所思,便一直看着崔璟的背影消失在视线中。
此时,她身后有男人的咳嗽声响起。
常岁宁转头看去:“姚廷尉——”
姚翼点了点头,似随口问道:“常娘子还不回去吗?”
“在等家兄。”常岁宁也跟着装傻:“姚廷尉怎也还没回去?”
“席间酒喝多了难免灼热,出来吹风纳凉来着……见月色正好,方才便去那竹林里转了转。”姚翼笑着抬手指向后院处的竹林。
常岁宁了然点头:“姚廷尉好雅兴。”
若非她听闻大理寺近来忙得不可开交,便真要信了他的话了。
若说姚翼今日出现在国子监观击鞠赛只是偶然,那对方晚间留下用饭,席间又主动提出要去她的拜师宴,及此时“碰巧遇到”,便远不是偶然二字能够解释得了了的。
但敌不动我不动。
常岁宁从容静待。
姚翼看向方才崔璟离去的方向,语气仍似随口问起:“常娘子似乎与崔大都督很熟识?”
常岁宁:“因家父之故略有些交集。”
姚翼了然地“哦”了一声:“这倒也是。”
见他一副为人长辈的慈和之态,常岁宁似有些好奇地问:“说来眼下谣言未消,姚廷尉竟不打算同我避嫌的吗?”
姚翼闻言捋了捋短须:“谣言止于智者,何必在意。”
“谣言止于智者没错,”常岁宁先是赞成点头,而后道:“但谣言怕是要复起于姚廷尉啊。”
姚翼抬眉,看向那树下少女。
“姚廷尉若出现在我的拜师宴上,纵是智者也要看湖涂了,到头来恐智者难智,谣言也要成真了。”那少女看着他,认真问道:“常言不是说,君子不立危墙之下吗?”
“常小娘子不是也一直立于危墙之下吗?”姚翼叹着气,感慨着小姑娘的所作所为:“常小娘子不单喜好立于危墙之下,更不止一次使危墙翻塌。”
她打的那些架,不就是最好的证明吗?
“可我不是君子。”常岁宁面色澹然:“我还只是个孩子。”
“我也不是君子啊。”姚翼叹气:“我只是个臭办桉的。”
常岁宁:“……姚寺卿要不要听听自己在说些什么?”
姚翼似回了些神,又叹气:“今晚这酒是喝得多了点……”
常岁宁默然看着那装傻扮痴的人——遇到对手了。
这位姚廷尉,竟半点没有为官者和身为长辈的包袱。
但这并非是心思过浅的荒唐表现,恰恰相反,此类人往往心思极深。
相较于那些千篇一律的为官者威严面孔,他们更擅长因时因事制宜,从不给自己设下过多无用限制,不同的态度不同的表现,甚至一些听似不着边际与身份不符的胡言乱语,也均是为了达到不同的目的而已。
“赴常小娘子的拜师宴……此事或是欠考虑了些。”姚翼似思索了片刻,道:“若常小娘子觉得不妥……”
常岁宁不置可否:“姚廷尉若觉得妥,那我便妥。”
姚廷尉遂露出欣忭笑意:“那便妥了。”
常岁宁也微微笑了笑:“既如此明日晚辈便让人送上请柬。”
横竖她是爹多不压身的。
若对方都不介意那些传言,她自也不介意——或者说,她还挺乐见的。
反正她的亲爹是谁大家都不知晓,多个疑似的阿爹供她在人前狐假虎威,她何乐不为呢?
这可是堂堂大理寺卿,她稳赚不赔。
至于疑似他人私生女,这名声光不光彩,会不会惹人非议——都只是眼前一时而已,只要那件事被宣于人前,到时一切声音都会自行消失的。
以上这些,也会是这位姚廷尉的真正想法吗?
敲定了请柬之事,姚翼悠哉地捋着胡须看向那棵栗子树。
“姚廷尉还在寻故人之女吗?”常岁宁好奇地打听道。
姚翼点头:“受人之托便当忠人之事。”
“那有新线索了吗?”
姚翼不置可否地叹息:“寻人之事有些棘手……”
常岁宁也看栗子树,闲谈般问:“那若将人寻到了之后呢,姚廷尉有何打算?”
姚翼:“自当妥善安置。”
常岁宁未再接话。
所谓妥善安置,是个值得深思的问题。
须知将人藏起来是为安置,为己所用也算安置。
甚至斩草除根,将人送去地府安置也是一种妥善安置。
且看这“妥善”二字,是对谁而言了。
“说来,常小娘子可知晓自己真正的身世来历吗?”这下换了姚翼问她,也是再寻常不过的闲谈语气。
常岁宁点头:“当然知道。”
姚翼稍显意外地“哦?”了一声,转过头看她:“那常娘子应知自己的亲生父母是何人了?”
“他们早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