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御剑而来的卫朝, 昙芜一笑:“这就是你先前说的,搞不清楚自己到底喜不喜欢的心上人?”
卫朝愣了片刻,脸一点一点地红了。
大约是因为害羞, 他下意识地移开了视线。
在沉默里, 他的眼睫飞快地颤动了一下, 然后那双映着路灯剪影的漂亮的眼睛再度定定地望向了我。
然后我听卫朝的眉毛动了动,红着脸, 故作镇定地道:“你还说过这种话?”
我:“...”
我压低了声音:“昙芜!你说话完全不看场合的吗!”
昙芜却又笑了起来, 像是要笑出眼泪来, 然后他在地面之上写下了一个坐标:“这就是那个景色很好的横梁。”
“带他去看吧。”
...
在月城之中,有数不清的美丽建筑。
而我们去的这一座, 是最大的残月神庙。
这座神庙堪称宏伟,由五颜六色的梁木与砖瓦,而在这座宏伟神庙的腰部,两块梁木之间,空出了一个极小的,仅能容纳两人的空隙。
我站在长剑之上,对着那处横梁陷入沉默。
这种地方到底是怎么发现的啊!昙芜!你的娱乐方式也太神奇了吧!
还有,到底应该怎么站上去啊!这种地方御剑根本没办法落地吧!
然后我就看着卫朝轻轻一跃便站上了那方梁木, 近乎是同时刻, 长剑乖顺地落到了他手中。
他收剑入鞘,朝着我伸出手:“我会接住你的。”
我:“...”
真奇怪,我平时也不是什么争强好胜的人,甚至可以说从善如流。
如果对我伸出手的是静静或是戚晓,面对脚下十几米的高空, 和极窄的落地空间, 我应该会毫不犹豫地拉住她们的手。
...但, 此时此刻,面对卫朝,我却总想装那么一下。
我:“你过去点。”
卫朝有些不明所以,但还是侧过身,贴着一侧的梁木站好。
我操纵长剑,一点一点把一人一剑挪到了横梁之上,然后试探着踩在了那处不宽不窄的梁木之上。
我拾起长剑,一面收剑入鞘,一面想起了上辈子见过的,熊本熊收剑入鞘失败三次的表情包。
...好在,虽然我的手上全是冷汗,但我这会姑且算是收剑入鞘大成功。
然后我就听着卫朝带着一点笑意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你换了一柄剑?”
我看了看挂在腰间的长剑,点了点头。
现如今,我用的剑已然不是慕容楚楚那柄细长的剑。
毕竟,我用剑最多的时候就是赶路的时候,而细长的剑,实在是不太好踩。
于是我斥巨资,重新定制了一把长剑,要求只有三个:易携,好飞,好踩。
在面对静静的询问换剑理由之时,我十分理直气壮地答道:“因为她那柄剑太难踩了,一点也不好飞,反正我也不做剑修,换一柄好飞的怎么了?”
但在面对卫朝之时,我的羞耻之心死灰复燃。
好在卫朝没有细问这个问题,我们在横梁之上并肩坐下,然后双双陷入沉默。
在从地面之上,隐隐传来的嘈杂声与欢呼声中,我分不清自己过速的心跳是因为高空,还是坐在我身边的这个人。
...吊桥效应诚不欺我。
然后我听卫朝说:“你先前问我的问题,我想清楚了。”
我:“啊?”
不等我细问,一声破空之声就令我重新回过头去。
一簇金色的烟花在夜空中展开。
紧接着就是层层叠叠的,五颜六色的烟花。
昙芜说得不错,这的确是看烟花的绝好位置。
在一轮残月之下,天空与地面被映得亮如白昼。
在我还是三次元人之时,我就很爱看烟花。
甚至由于某些恋爱题材的番剧,我很是有一些烟花情结,甚至还在三次元的时候,和朋友们约着毕业之后就去日本看烟花。
但此时此刻,我却无瑕顾及在漫天绽放的,色彩缤纷的烟火。
我满脑子都在想,卫朝到底要和我说什么?
我之前对他提出了什么问题?剑术问题?
我的确找他问过不少剑术问题,但他每次都是及时回复,没有任何一个问题被留到今天。
更何况,他千里迢迢地从研讨会赶来,难道就为了和我讲一个剑术问题?这未免有点离谱。
他到底要说什么?
告白?撤回告白?
他会怎么说?今晚的月色真美?今晚的烟花真美?
我又该怎么回复?我也喜欢你?我好像确实对他...但到底是什么感情?青春期的躁动,或是对纸片人的上头?我自己都没想清楚。
我对他真的有那么心动吗?
我的面前是一片火树银花,我的心却一点一点地冷静了下来。
更何况,卫朝虽说还在成长途中,却已然像是一柄出鞘半寸的宝剑,露出了璀璨耀眼的光辉。
而我现在又算是什么呢?
我...除开穿越者的身份之外,一无所有。
如此下去,这段感情走到最后,大概率也是分道扬镳的结局。
如果一直在一起呢?
这样的故事我太熟悉了,如此悬殊的实力差距之下,我只会成为卫朝的附庸。
在别人的眼中,我会失去我的名字,我的身份,我的荣耀,从此我的一切全都会和“卫朝”这个光辉璀璨的天才联系在一起。
我不要这样。
就算是我对卫朝完完全全的心动,就算是我对卫朝的感情到达“爱”的程度,我也不会去做他的附庸,更不要变成一个面目模糊的符号。
这场烟花秀已经进入了尾声,收尾的演出格外盛大,看台与街道之上,人群的尖叫和欢呼声隐隐传来。
我的心却已经彻底凉了下来。
我不敢去看卫朝。
要是我先前更努力一点就好了,要是我能更强大一点就好了。
要是我也是一本小说的女主角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