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风和白丰年回去的时候, 在楼底下看到一滩血迹,它凝固了,结成很暗沉的颜色。厨艺好的白丰年和初涉厨房却不断进步的秦风都认出这是某种动物的血。
血迹延伸得很长, 某种动物掉下来后, 撑着流血的身体爬行了一段时间。
血迹的尽头是一只死去的母鸡。它瞪着眼睛,仿佛死不瞑目。
白丰年抬头望了眼高高的楼层, 自家是七楼,晚上看不出窗户关没关。应该没关,毕竟是夏天。
母鸡在人类眼中都长得差不多。白丰年并不能区分, 他只是直觉道:“我没听说谁家里还养了鸡,不会是从我们家掉下来的吧?”
他蹙着眉, 没忘家中鸡的设定。那都是人变的。
母鸡安静的尸体顿时让他渗得慌。
“不是。”
白丰年不由转头看给出否定的秦风。
秦风没有再看那只鸡,他看着白丰年的眼睛说:“这只鸡一点都不香, 看着就没胃口, 所以不是家里的鸡。”
为什么?明明就是家中的母鸡,为什么忽然就不香了?
两人绕过鸡的尸体,走进电梯。
白丰年突然问:“你为什么会觉得人变的鸡香?”
秦风缄默, 电梯爬到三楼, 他低声说:“我不知道。”
听到秦风的回答,白丰年看着男友的侧脸,他半垂着眼, 盯着电梯门中间的缝隙。电梯缝隙自然没什么好看的,他只是目光无意识地落在那里。这代表他此刻在思考着什么。
白丰年心里冒出一个可怕的想法。
“你……吃没吃过那种很香的鸡?”
秦风眉心一跳, 不假思索地说没有。他说了慌, 面不改色心不跳。鬼不会脸红也没有心跳了。
他的男友露出一个微笑说:“我相信你。”
秦风也露出微笑。
七楼到了。
刚走出电梯, 他们楞在原地, 心中更多的想法都抛到脑后。他们瞪视着空荡荡的门。门, 它倒下了。
白丰年脑中轰然一炸。
各种各样糟糕的念头不断冒了出来。
他踩着门板冲进去,正想不顾一切大声呼喊弟弟的名字。然后,他看到窗前站着一个少年,徐徐的微风拂动着他每一根发丝,他从他身上感受到宁静,一切尘埃落后的宁静。
少年回过头,态度悠然打了一声招呼。
“呦!”
他有一双翡翠般晶莹剔透的眼睛,迸发的光彩让室内仿佛提亮了一度。
白丰年却无暇欣赏,他急切的目光在客厅四处搜索,目光延伸到每一个角落。连沙发底都没有放过。
一只小鸡那么小,就算有盗匪闯进来,只要小鸡藏得及时,盗匪也想不到一个狭窄的地方居然会有一只小鸡。
但是除了门,一切都很平静。只有那扇门经受了暴力。
他目光慢慢移到孟忍身上,他想到一种可能,手指不由颤抖,轻声呼唤:“小雪?”
没有一个肤白的卷发男孩会听到他的声音从某个地方走出来,然后用那双乌黑水润的眼睛看着他。
“他在这里。”
孟忍彻底转过身,一只手往前伸,掌心卧着一只小鸡,困倦了,正蜷缩着睡觉,像一卷无害的黄色棉线团。正是白丰年遍寻不到的白瑞雪。
白丰年看着毛茸茸的小鸡,目光怔怔地,心中无限失落。勉强控制好情绪,他才把视线放在孟忍眼睛上,忍不住追究道:“只有你变回来了?真的只有你?”
孟忍摇摇头说不止,“公鸡离开了,也应该恢复了人身。”
哦,是了。大鸡都不在了,都恢复了人身,只有白瑞雪是与众不同的。这份与众不同让他感到绝望的痛苦,堪称是绝症。
白丰年一时忘却孟忍并没有提及那只母鸡的下场。
恐慌的情绪看到小鸡后更加沸腾,那团焦躁的火快烧到喉咙里。他伸出双手,努力平静着语气说:“把小雪交给我。”
孟忍低头看掌心中的毛团,暖烘烘的,他自身没有汗腺,却错觉要被这只毛团热出汗来了。
白瑞雪的伤口愈合很快,不需要再做什么掩饰,孟忍没有负担地移交出去。
白丰年小心接过,小鸡崽简直比初生的婴儿还脆弱,不得不细心对待。交接的动作再轻柔,小鸡仍感到了气息的不同,他蹭了蹭白丰年的掌心,砸了咂嘴,翻了个身继续睡。白丰年倏然忆起,他曾抱起睡着的白瑞雪,男孩也蹭着他的胸膛,说起了梦话。
如今,小雪又在说什么梦话?
他已听不懂了。竟有些伤感。
“只有那个办法吗?”他轻声地问。
孟忍知道他在说什么,很平静地说:“对。”
“你说这是惩罚,他究竟犯了什么错?究竟谁在惩罚他?!”
孟忍的目光飘向电视柜上,那里,十八个木雕都被移开,取而代之的是一只星球般的眼睛雕像。
也许可以对这家人说。
毕竟……他的目光又落在秦风身上……毕竟他已是祂的信徒啊!
秦风站在门口,手里拿着一支墨绿色包装的冰棍。他不喜欢这个颜色。
他正看着白丰年和孟忍,听着两人的谈话。
忽然,他捕捉到孟忍的目光。
“为什么要看着我?”
白丰年也看向了秦风。
孟忍古怪地笑了,手指指向秦风,在秦风蹙眉时,手指左移:“祂。”
秦风怔住。
孟忍指向电视柜上的木雕,那是他心中的神明。
“用你们可以理解的语言表达呢,就是你们家的小弟弟太调皮,撕碎他爸爸的合同文件。那怎么办呢?又不能杀了,只好打一顿屁股,让他知道疼了错了,长长记性。”
“……”
秦风在出神,许久不吃的绿豆冰棍在融化,塑料包装上聚集了许多水珠,滴答落下去。
白丰年面色阴沉下去,咬牙道:“他有爸爸,他爸爸在他未出生就去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