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 G市。
没有人的昏暗小巷,一个瘦弱的身影跌跌撞撞冲进来, 脚下绊到翘起的石板, 整个人腾空摔向地面,好一会都无法爬起。
从巷尾传来重而杂乱的脚步声,瘦小身影咬咬牙, 忍着疼痛爬起身, 一缺一拐地往巷子深处逃跑,没跑几步, 她又忽然停下脚步,近乎绝望地看向眼前的墙壁。
……她的生路是一条死路同。
追她的人已经越来越近,不多时, 四个男人手握武器出现在巷子里,其中一个看到她, 狞笑道:“再跑啊,你以为你能跑掉吗?”
另一个人拎起木棍,把一个手机丢到她眼前:“乖乖听话, 打电话给你爸爸, 让他带钱来赎你,不然……”
他一脚踹上女孩摔断的腿骨, 女孩发出惨叫, 跌倒在手机前面, 害怕得不停地发抖, 却双手紧握,迟迟不肯拨通那个电话。
“你爸欠了我们一百万, 一百万, 你知道是多少钱吗?”
“别装作不知道, 你身上穿的名牌衣服,啊,名牌鞋,不都是你爸用我们的钱买的吗?”
“怎么,不肯打?”
棍子落下,还有男人上手扯她的外套,女孩恐惧到大脑一片空白,在地上缩成一团,嘴里不停地念着爸爸、妈妈、哥哥……
“咚”第一声,一棍子砸在她的脑袋上。
女孩的耳朵里流出血,倒在地面,极度的恐惧与疼痛之中,她的心里忽然冒出一个从未听过的词汇。
“虚妄”。
血流到地上,女孩害怕到全身僵硬,唯有瘦小的手指还能动弹,她几乎凭借本能,沾着血液,在地面上画出了四个重叠的无瞳之眼图案。
她的嘴里喃喃低念:慈悲的主,全知全能的主,请怜悯我,请赐予我生的希望,我愿意献上我的灵魂,作为贡献给您的微不足道的食物……
医院。
西装革履的男人急匆匆赶到手术室,看到妻子正站在门口嚎啕大哭,他的心慢慢沉到了冰水里,脚步减慢,甚至提不起勇气走完最后的几步路。
医生摘下手套和口罩,从手术室里出来,跟崩溃的妻子很轻声地说着什么。
男人终于控制不住,鼓起勇气抬头,看向手术室内部。
五岁的女儿躺在病床上,悄无声息,像个没有生命的破布娃娃。
医生的话断断续续传进耳朵:“……尽力……无生命体征……节哀……”
男人跌进医院的长椅里,妻子转身抱住他,泪水打湿了他的衣襟。
他眼前一片炫目的白光,不知此处是何地,也不知自己在做什么,一个未知的词汇浮上心头,不知不觉中,他已经无声又绝望地念诵起那个名字:
全知全能的虚妄之主,爱与欲望的支配者,我以卑微肉.身向您祈求,祈求您慈悲的眷顾,以换取女儿的生命……
学校。站在天台的高中男生往栏杆外跃出一步,擦掉脸上的泪痕。被重力捕获的那一刻,他不受控制地默念起潜意识最深处的名讳。
马路中央。惨烈的车祸现场,血肉模糊伤者手指轻动,在地面画出四只重叠的无瞳之眼,嘴唇轻动,试图向未知的存在做灵魂交易。
“全知全能的虚妄之主,爱与欲的支配者……”
无数呓语汇聚,穿过鼎沸的城市噪音,形成无法用探测的能量体……
……
徐旦睁开眼,清晨六点,徐容川沉睡在他的枕边,温热的呼吸贴在耳畔。他看向厚重的窗帘,从窗帘的缝隙中,正透出一点阳光,洒在哥哥的鼻梁上。
一根触手探出床外,将窗帘严丝合缝拉拢,不让阳光打扰身边人安睡。
他重新闭上眼,再睁开时,视野已经变成了清晨中的G市。他透过绝望的女孩、崩溃的父亲、准备自杀的少年……以及在紧要关头向他求助的信徒之眼,见证了数不胜数的生老病死时刻。
他什么也没做,深色的瞳孔带着怜悯,仅仅只是注视。
弱小如尘埃的人类们,凭借蝼蚁之身在尘世拼命挣扎,有血有肉地活着,将种族繁衍至今,并创造出足以让神明惊叹的绚烂文明。
徐旦看着。
人力与神力在这一刻产生了交汇。
来源于智慧之主的知识开始快速重构,信徒们仍在哀求、祈祷,但未知的存在没有给出任何回应。渐渐的,部分信徒在绝望中迎来了既定的命运,属于他们的信仰光点黯淡下去。同时,又不停有新的光点亮起,新的信徒试图朝神献出灵魂。
神认为人定胜天,人认为神力无边。
一声轻叹在无数信徒耳畔响起。
暗巷。
已经因为失血过多而失去意识的女孩睁开眼,深棕色的瞳孔里有绿色一闪而过,她的四肢以扭曲的姿势动弹起来,像个牵线木偶。
知识从看不见的虚空灌入她的脑内,让她一个理科生瞬间变为经济学大师。作为代价,她“看”到了一双冰冷的墨绿色眼睛,那双眼睛仅仅只是看着她,便让她浑身战栗,下意识伏倒在地。
未知的存在什么也没说,只是一道视线投下,她已经得到了属于她的神谕。她狂热地亲吻起地面,嘴里疯癫地念着:“感谢主的恩赐,我必将如您所言终其一生投入更崇高的事业之中,为了更伟大的正义,更伟大的正义……”
学校。
从八楼坠落在地面的男生开始抽搐,他碎掉的头颅以极快速度复原,眼睛里的瞳孔消失,取而代之的是虔诚的墨绿色。他以额头抵住地面,抖如筛糠,嘴里发出嗬嗬的痛吟,承受着知识的灌入。法条、规则、人性、文明……这个社会的法律仍如同一艘全是洞的破船,主说……为了更伟大的正义。
医院、街头、大学城……
最善良的灵魂,最聪慧的头脑,最强壮的体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