蓬莱春阁。
殷孽脸色铁青, 眼睁睁看着沈知遇身影消失在门口,刚和人说了只是玩几天,众目睽睽之下, 根本拉不下脸去追。
他恨得牙痒,傻子就是傻子,只是照实说而已,就敢当众给他甩脸, 堂堂魔主,岂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去做低三下四求人的事。
墙壁倒塌, 还未平息的尘土里, 蛇姬咳出一口血,从砖石中站起来,她分外狼狈,但丝毫不后悔,从被殷孽救下的时候起,她眼里再没有别人。
连墨见她眼神倔强,没有任何悔意,冷声斥责道:“蛇姬, 还不认罪。”
殷孽眼神从门口收回,蓦然看向蛇姬, 眼眸沉沉,对方三番两次挑衅于他,沈知遇再如何也是他的人,动沈知遇就等于下他的面子, 在场之人, 没有一个看不懂这个理。
倘若连手下人都管不住, 他这个魔主就没了当的必要。
乐声不再, 舞姬退出舞池不敢再动,一时安静无比,所有人屏息看向这边,有人投向蛇姬的目光已然带上怜悯,做什么不好,偏偏没事给殷孽找堵。
连墨的斥责没有让蛇姬开口,她只是做了自己该做的事,沈知遇一个正道伪君子,如果是正道派来的卧底,殷孽就有危险。
她梗着脖子和那双冷冰冰的异瞳对视,即将避开目光时,腹部忽然一凉,低头看去,魔刀从她丹田贯穿而出,体内妖丹砰然碎裂,下一瞬妖气外泄,渐渐的,她身上浮现出妖族特征。
殷孽走到她身前,抬手拔ll出魔刀,眼神冷漠没有任何情绪,只看着她高高在上开口:“蛇姬,你逾越了。”
魔主威严,绝不容忍任何挑衅。
云天荡众人看着妖力尽失,生气也渐渐流逝的蛇姬都默不作声,没有一个求情的,南尧手握折扇摇了摇头,自寻死路,谁也救不下来,可惜,以后少了个能给他传各种信的人。
人妖混血,蛇姬并无原型,人躯上出现了很多青色蛇鳞,殷孽这一刀几乎使出了全力,她没有任何能力抵挡,身躯倒在地上,喉间发出细小的动静,张了张嘴什么都没说出来,变为竖瞳的眼睛就没了任何神采。
直到殷孽离开这里后,连墨才带人上前收拾残局。
从蓬莱春阁出来后,沈知遇往云天城城门方向御剑而行,沿路的楼阁店铺灯火映照,明明灭灭映在他脸上,泪痕不知不觉打湿了脸颊。
“小美人……”
有醉酒的魔修追在旁边,一脸淫lll邪就要将他拉下去,不过在看到他额间灵纹一闪,正是殷孽留下的,醉鬼立刻清醒,逃命似的钻入黑暗小巷,也不知往哪里逃窜了。
遇到坏人让沈知遇心里很难受,虽然一时没想通对方为什么会跑,他擦擦眼泪,一路疾驰出了城门。
他仿佛不知疲倦,也幸好云天荡方圆五百里之内没有其他门派敢立宗,他飞了大半夜,只有头顶月亮陪着他,孤零零一个人,最后灵力耗费多疲惫不已,看见不远处有个废弃院落,便在院中落了地。
房屋倾倒,并无容身之处,他拂袖扫过院中落叶灰尘,拿了蒲团放在地上,干脆就在院子里坐下。
月色温柔如水,照亮这一方小天地,他抬手擦干净眼泪,没过多久脸颊又湿了。
夫君说他是傻子,远比别人更让他难过,他不傻的,阿爹从来不嫌弃他傻,就连阿姐也不会说他傻,真心疼爱他的人怎么可能会说他是个傻子。
他无声掉眼泪,偶尔才能听见一声抽噎。
思及此,他忽然想起那天沈芙的话,如果殷孽是真心对他好,又怎么会跟别人说他是个傻子。他一怔,心像是都凉了凉,更加伤心了。
落在破房顶的黑鸟忽然凄厉啼鸣,那声音实在刺耳,他一边哭一边还要担心来得是不是魔鸟,细辨之后才不怕,想起附近魔修众多,又给自己周围打了几道防御灵符,结界撑起,才放心在这里待着。
他一个人伤心了许久,不知道院中废弃屋子里,有道身影缓缓浮现。
跟着人跑了大半夜,也不知在跑什么,殷孽脸色黑沉沉的,但没有妄动。
之前从蓬莱春阁离开,因云天城数万人气息杂乱,他只好靠灵纹感应沈知遇的存在,就发现人正在外城门那边跑,他几乎气急败坏,想也不想就追了上去。
至于那个不长眼妄图纠缠沈知遇的人,尸首这会儿已经凉透了。
听见院里小声抽噎的动静,他烦躁无比,甚至抓了抓头发,有什么好哭的!
烦躁无济于事,他认清这点后更加恼火,不断来回踱步。
两人就这样一直到天蒙蒙亮。
沈知遇不再哭了,他恰好面朝东方,天际露出鱼肚白,他怔怔看了一会儿,风一吹,废弃院落更加萧索,他有种漂浮不定的感觉,不知道自己应该去哪里。
阿爹不在了,阿姐也不回沈家,他对江阳城没有多少眷恋,如今云天荡也不想去了,只身一人,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
孤寂浮上心头,但他这次没有哭,忽然想起沈崇留下的一抹神识曾告诉过他,要跟着自己的心走。
他盘腿闭上眼睛打坐,灵力运转,灵台紫殿里魂魄苏醒,眉心一点微光闪动,正是已经被他炼化为己用的木灵本源。
太阳冲破云层,黑暗褪去,潜藏在夜里的魑魅魍魉悉数隐藏。
一直到天色大亮,沈知遇才睁开眼,日光晒得他眼睛不自觉眯了眯,他看着东方远景,隐隐有种呼唤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既然没有别的地方可去,他起身整了整衣衫,就往东边赶路。
出了云天荡地界后,他依旧不知道身后远远跟了个人,发觉前面有动静连忙落地隐蔽,谨慎往自己身上打了道隐身符,这是沈家的高阶灵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