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词——幽闭恐惧症。
……不可能吧?
以他对琴酒的了解,琴酒不可能带着有这么明显弱点的人一起出任务才对。
这时前方的琴酒突然开口了,声音冰冷而嘲弄,“你又迷路了。”
他是对那年轻人说的,年轻人顿时露出不服气的表情。
“那又怎么样?”看了一眼琴酒,他忽然连珠炮弹一样发问了,“你不也还在抽这个牌子的烟?不会还住在那个阴森森的酒店里吧?那么倒胃口的西餐怎么还没吃腻?”
视线在车内环顾了一圈,他也扬起了跟琴酒类似的笑容:“怎么不开你那辆老掉牙的保时捷了?担心任务目标还没看到你就被你的车吓跑么?”
他说话的语速很快,声线微微发颤,就好像脆弱的冰山一角,虽然隐藏得还好,然而明眼人一看过去就会觉得一目了然。
但是没有人会因此轻视他,在他停顿片刻,打算再次开口前,琴酒的座位上传来刷的一声。
琴酒从摊开的地图下取出一个资料袋丢到年轻人的身上,不耐烦地喝了一声:“滚。”
年轻人立即把他丢过来的资料甩开,脸上的气势丝毫不减,就在安室透以为他还会说更多的话跟琴酒较劲时,他一拉车门,卷起披风飞快下车了。
“砰!”的一声,车门被他甩上。
那一瞬间,安室透看到他的脚步踉跄了一下,像是在封闭的空间里待久了,落地时连腿都有些发软,不过他很快就站直了身体,抖了抖身上的披风昂首阔步地离开了。
琴酒脸上罕见的出现了些许烦躁,安室透知道他在烦恼什么——
一个人抽烟的习惯,住的地方,吃的东西,如果全部暴露在另一个人的面前,无异于把自己送到了枪口之下,作为一个杀手,琴酒比任何人都了解这有多可怕。
那个年轻人已经掌握了琴酒的全部信息,他跟琴酒说的那些不仅仅是气话,也传达着另一层意思——我想要杀掉你简直轻而易举。
换做安室透说出这种话,恐怕早就死上好几回了,然而琴酒什么都没做,只是让那个年轻人滚下车,仁慈得简直不像琴酒。
琴酒冰冷的目光落到安室透身上,安室透立即说:“我对你住在哪里一点也不感兴趣。”
他说着微笑起来:“更别提那里的西餐还很难吃。”
然而琴酒并未放过他,还是用逼迫的视线一直盯着他,伏特加也转过头来,墨镜后的眼神落到了他的身上。
安室透:?
安室透看着掉在车内的那个资料袋,突然像是领悟到了什么一样,试探性地把袋子拿了起来。
琴酒露出些许满意的眼神,语气却还是冷冰冰的:“下车。”
安室透:……
安室透:“如果没记错的话,我们是平级?”
当然,比起跟琴酒一起做任务,安室透更愿意出去找那个年轻人。
那个年轻人表现得就像是个消息灵通的情报贩子,连琴酒的住处他都能打听到,安室透对他很感兴趣,但他不能在琴酒面前暴露出来。
他做出不太情愿的表情,像是对那个年轻人没什么好感一样,嫌弃地说:“你不会是想让我跟他搭档吧?”
琴酒再次露出了不耐烦的表情,就好像他问的是废话一样。
“下去。”他重复道。
安室透无奈地叹了口气,不太情愿地打开车门走了下去。
一边顺着那个年轻人离开的方向走,他一边低头打开手里的资料袋,琴酒通常不会用纸质资料,不过这样的资料倒是和那个年轻人不合时宜的装扮很是相衬。
回想起他的帽子还有披风,以及里面的衬衫马甲,安室透莫名有种在电视剧里才能看到的侦探的感觉。
就是那接近漆黑的颜色不太侦探,要是复古的棕色会更合适一点。
安室透发散着思维,很快就在另一个路口的拐角看到了那个年轻人。
那人背对着他,整个肩膀都在颤抖。
安室透不知怎么就有种不好的预感,他快步跑过去,看到年轻人把手从披风里伸出来,手指不断抓挠着另一只手的手腕,他的手不断颤抖,像是要把这种失控的感觉从身上撕掉一样,他的速度越来越快,越来越用力,白皙的皮肤上留下一道道红痕,还有皮肉翻起形成的粗糙伤口。
血丝从伤口处渗了出来,在那薄薄的伤口下就是脆弱的动脉血管,安室透心里一惊,连忙拉住他的手。
似乎没想到会有人过来,他手指一僵,倏地抬起头来。
那双绿色的眼睛在阳光下透着混乱和不知所措,他的表情不再是之前的强势,反倒像做错事的小孩子,透着奇异的委屈和脆弱。
看到是安室透,他的眼里不知为何闪过一丝失望,迅速把手抽了回来。
安室透也因为自己的冲动有些尴尬。
虽然没有和眼前的年轻人正式交流过,但安室透多少猜到了他的性格,尖锐,骄傲,不服输,就像他见过的所有固执己见的天才。
这种接近失控的行为往往是他们最不愿意让人看到的。
可幽闭恐惧症这个词一直在安室透的脑海中萦绕,怎么也甩不掉。
看到年轻人垂下手,用白色的衬衫袖子遮住鲜红的伤口,动作熟练过好像不止一次,安室透动了动唇,最终还是什么也没说。
他在心里叹了口气,扬起手里的资料袋,尽量维持着平稳的语调说:“琴酒让我来找你,这次的任务在奈良,有点远……”
年轻人动了动脑袋,棕褐色的帽檐在他脸上投下阴影,连那双绿色的眼眸在帽檐的遮挡下也只剩下了一片暗光。
他沉默地望着安室透。
那是之前在车上出现过一次的眼神,仿佛能洞悉一切,刚落到安室透身上就宛如锋利的刀子,把他整个人都一分为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