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穿着青色圆领窄袖的太监袍衫,面白无须,看着三十岁上下。
他嘴角带着些许笑意,眼神坦然,毫不避讳的直视着顾露晚,毫无下位者的怯懦恭顺。
顾露晚目光扫过门口,就跟没看到来人一样,手依旧随意拨弄着琴弦。
隔着面纱,来人并未看到顾露晚嘴角亦浮起了浅浅的笑意,只在顾露晚蹙眉抬头,欲向外开口唤人时,向前制止道,“皇后娘娘最好不要惊动旁人。”
顾露晚轻笑,“你这小太监,胆子还挺大,竟敢对本宫发号司令。”
来人颔首,“奴婢不敢,奴婢只是有些话,想跟皇后娘娘私下交流一二。”
彼时,顾露晚右手中指正好伸到一根琴弦下面,她一弹指,骨鹿甲撩起的琴弦,发出的“铮”声格外沉闷刺耳。
“本宫不认识你,也没什么可跟你说的,倒是今儿个心情尚可,你若识趣的滚,本宫可以不追究,你打扰本宫雅致的罪过。”
来人看着低头拨弄琴弦,却怎么都弹不出曲调的顾露晚,扯了个笑容,一副对所谈之事成竹在胸的样子。
“皇后娘娘既然如此翻脸无情,想必周公公还没走远,奴婢可以跟他好好说一说,碧珠姑娘的事。”
顾露晚笑了起来,不知道是在开心离宫的这个养鸽人陈平,凭借蛛丝马迹找到了自己,还是笑他的大胆。
毕竟他能来,肯定是查到了不少碧珠替顾露景遮掩的事。
这都吓不跑他,看来她是赌赢了。
顾露晚装着糊涂,“你说什么,本宫听不懂。”
陈平笑笑,“娘娘若真听不懂,只怕早就唤人将奴婢拖走了。”
顾露晚亦笑,“本宫说了,今日心情尚可。”
对上顾露晚的笑眼,陈平一时晃了神,随即恭敬的颔首致歉。
“是奴婢逾矩了,奴婢并没有威胁皇后娘娘的意思,只不过是想知道,是谁让奴婢调查碧珠罢了,这才找上了皇后娘娘。”
顾露晚并不怀疑陈平来此的用心,因为如果萧风奕已经查到了陈平,压根不需要再让陈平来试探自己。
而她一直试探陈平,是想知道陈平为了报恩,能做到哪一步。
“知道了,找到了,又如何呢?”
许是联想到了不在的故人,陈平面露哀容。
不过在他抬头看向顾露晚时,眼神却不觉犹豫起来。
陈平在有人用已故太子妃顾露晞的名义找上他,让他查碧珠与华宁夫人的往来时,就开始密切注视着这二人的动向。
可碧珠却无缘无故死了,这让他不得不怀疑,碧珠溺亡时,唯一在场的皇后。
于是,他找人去细查了碧珠,才知跟着皇后进宫的这个贴身婢女,着实不简单。
但一个婢女,就算再有手段,以她的身份地位,也不可能掩盖掉那些骇人听闻的非人行径。
所以碧珠,顶多是个帮凶。
顾露晚见陈平看着自己的眼睛越眯越小,轻笑道,“走吧!本宫当你从没来过。”
陈平眼倏地睁大,再恢复成正常大小,都没能接受自己还什么都没说,就要被撵走的事实。
这位皇后性子这么急的吗?
这么急的性子,怎么能布下那么缜密的局,解决掉宫女碧珠?
不是,她这是在嫌弃,嫌弃他不够坚定。
可她自己做的出来,还不允许别人接受不了吗?
正常人谁能接受一个,对跟了自己十几年,都能毫不犹豫痛下杀手的人?
不。
他能接受,因为这样一个看似毒辣之人,让他妥善安置了碧珠的妹妹。
总归因为那个人,他想试着相信眼前这个人。
陈平垂头,“娘娘误会了,奴婢既然来找娘娘,就是想好要为娘娘效力。”
这样一说,眼前的人也挺可怜的,父族有权势,母族有财富,身边却连一个可以完全相信的人,都没有。
顾露晚淡淡扫了他一眼,仿佛在说,‘你自己犹豫不决,还怪我不成。’
顾露晚微抬起下巴,“本宫要什么没有,需要用得着你一个小太监。”
“皇后娘娘,这里真没有别人,也没人发现奴婢进来。”
陈平无奈想笑,忍不住提醒道,“查出碧珠手中有华宁夫人送的铺子,碧珠妹妹的安置,可都是奴婢替娘娘做的,您不能翻脸就不认啊!”
顾露晚笑了,“本宫翻脸不认,你能如何?”
顾露晚从没直接联络过陈平,用的还是陈平曾教她的暗语。
所以陈平就算能猜出,是她对碧珠下手,顾露晚也不怕。
因为,他没办法拿出让人信服的证据。
陈平颔首,“奴婢是来效忠皇后娘娘,不是来忤逆皇后娘娘的。”
顾露晚问道,“效忠,本宫凭何信你?”
陈平身体不由站得更直了些,埋头道,“皇后娘娘既能知奴婢与太子妃的过往,想必是太子妃极为相信之人。
那您,不想找出太子妃的死因吗?”
作为陈平口中的太子妃,顾露晚想说,太子妃的死因她最清楚不过,但她不能说。
“太子妃是以死谢罪,有何可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