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二丫听到钱大媳妇的话,微垂着头,犹豫不决。还不等她拿定主意,吕家院子里,刘芳脏耳朵的咒骂声就传了出来。
吕二丫眼底浮出害怕,侧回头,看了卫良忠家一眼,又看了看自己家,最后,双脚踩蚂蚁似的,慢慢挪回了吕家。
到底,她还是没有胆子踏出这一步。
能提起勇气告诉外人,自己家的情况,已是她的极限了。
钱二媳妇看着走回家的吕二丫,恨铁不成钢地道:“都给她支了一条路,怎就非得往回走了,哎,拧不过来。”
钱大媳妇叹气:“哪有那么好拧过来,要是给三丫说,不定还有用,大丫和二丫……不成,这两闺女被磋磨得太久,定型了,立不起来。”
“哎,也是可怜。”钱二媳妇唏嘘,转身便准备进院子把刀放回去,刚抬眼,就见前边卫子英跟个鹌鹑似的,扒在一棵树的后面,睁着眼睛,定定着盯着她们这边。
钱二媳妇抬头喊:“英子,你咋一个人在边儿?”
卫子英被吓得有点木,缓了会儿,才道:“哥哥也在这边。”
“天黑了,跟我一起回去吧。”钱二媳妇把刀递给她大嫂,走出院子,把卫子英抱起来,然后回头冲钱大媳妇道:“大嫂,这段时间,就麻烦你家老大了。”
钱大媳妇挥挥手:“没事,不就接送几天二牛,回头你请他吃顿饭就成。”
钱二媳妇嗳了一声:“那是肯定,那我走了。”
说着,钱二媳妇抱着卫子英,就往石滩子那边走去。
天黑了钱二媳妇还来沟子这边,说起来,还是因为周桂先前那话。
前头有个被朱家丢下山,去了半点命的周大柱,钱二媳妇越想,越觉得周桂说得有理,他家二牛在浑山读书来着,万一那伙子跑掉的人回来找她麻烦,可不就会第一个盯上他,所以,她想让钱老大家的老大,这几天帮忙接送一下钱二牛。
钱大媳妇没有拒绝,答应的时候,把钱二媳妇给骂了一顿,说她多管闲事,甘华镇那么多人,捉几个人,用得着她下河,这下好了吧,后遗症出来了。
这种事,别人都悄眯眯的,偏她还回来瞎嚷……
钱二媳妇也觉得自己这次憨了,不敢回话,闷着头,任由钱大媳妇骂。
天已经完全暗下,朦胧月光映入河面,浪花随风摇曳,波光粼粼,钱二媳妇心里隐隐有些不安,抱着卫子英闷声进了竹林,卫子英脑袋是向着后方的,眼睛正好对准了石墩子桥那边。
黯淡月光下,卫子英看到桥上有个人影,背着背篓,蹒跚着往从桥墩子走了过来。
这个人影,卫子英很熟悉,那是吕三丫。
看到吕三丫,小丫头又想起了刚才被打的吕二丫,不知怎得,她眼睛蓦地泛起了涩。
她心里有点堵得慌,小脸一垂,埋进了钱二媳妇的肩膀窝里。
回到家,周桂和卫良峰已经吃了饭,老两口一个在砍猪草,一个在捆柴,正在聊天。
钱二媳妇心里揣着事,把卫子英一放,就闷闷地回了隔壁院子,连个招呼都没和周桂打。周桂没理她,看着卫子英:“怎么就你回来了,你哥他们呢?”
“还在沟子里玩。”卫子英闷着声音,蔫蔫道。
周桂听着孙子们玩得不落家,唬着脸,道了句:“野猴子,天黑了还不着家,看来是打得少了。”
“嘴上说着打,那你倒是打两下看看啊。”卫良峰抬起眼皮,看了眼老婆子。这一眼看过去,就瞅到了卫子英那不咋好的脸色。
“英子,你咋了?”卫良峰神情一顿,问。
卫子英耷着小肩膀:“爷,刚才吕二丫被她娘打了。”
“吕二丫……”卫良峰楞了楞,有点没反应过来卫子英说的是谁。
没办法,吕家几个丫头的存在感真的是太低了,像卫良峰这种男人,就是当面撞上,都有些喊不出她们的名字。
倒是周桂听了后,道:“她家哪天不打孩子了的。”
“打在身上,疼。”卫子英瘪着小嘴,盯着周桂。
“来,奶给你洗脚,洗了就上床去吧。”周桂瞅着卫子英蔫哒哒的小脸,便知道,小丫头又开始胡思乱想了,她眼角一压,赶忙转移话题。
卫子英点点小脑袋,歇了声。
洗完脚,周桂把卫子英搁到床上,让她先睡,她自己则回到厨房,继续忙自己的事。
木床上,向来瞌睡多的卫子英,却是怎么着都睡不着,翻来覆去,脑袋里总是想着吕二丫被打的画面。而厨房里,点着煤油灯干活的周桂老两口,也悄声说起了话,这说的,还就是卫子英刚才提到的吕家。
反正那意思吧,就是吕家不做人,折腾闺女太过了。
而另一边,摸黑回来的吕三丫,一进屋,就引来了她娘和刘芳的一顿喷,说她天黑不着家,在外面瞎逛。
吕三丫懒得理这两个女人,把用来打掩护的背篓丢到柴房里,在屋子里转了一圈,最后在几个姐妹共住的房间里,找到了吕大丫和二丫。
大丫眼睛红红的,显然是哭过,而二丫则埋着头,一副很难受的样子,而懵懵懂懂的四丫和五丫则不安地看着两个姐姐。屋子气氛很压抑,推开房门,看到姐妹们刹那,三丫眼底就浮起淡淡戾气。
“怎么了?”三丫问。
大丫看了眼三丫,把搁在柜子上,放了烤两个红苕的碗出来,递给三丫,“你晚上去哪了?”
三丫取出碗里的红苕,坐到一边,慢慢吃了起来:“去找点东西。”
说到找东西的时候,三丫那双微微上挑的眼睛,轻轻阖了下来。
那个吕和平曾提过的石洞里,并没有东西。看来,藏在里面的东西,是真被朱家全搬走了。若她没猜错,东西应该是在西口市的北山上。
太远了,来回了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