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树人让人临阵叫骂,对于张献忠军的士气果然形成了不小的打击。
不过张献忠麾下那些积年老贼,也都是见过大世面的,十几年生生死死摸爬滚打混过来的,更悲惨的绝境也不是没遇到过,倒也不至于立刻崩溃——
当初被陈奇瑜、熊文灿逼到绝路迫降的时候,哪次不比现在惨?能持续流窜十五年的流贼,那韧性岂是能被几条噩耗就击垮的?
朱树人的攻心战,影响最大的还是张献忠麾下那十七八万四川本地新拉的壮丁,这些人没见过世面,听说往南北逃窜的道路都被阻断了,成都只剩孤城一座,瞬间就人心不稳起来,甚至有在城头鼓噪混乱的。
不过张献忠也是应对了十几年这种情况了,很有经验。他的部队从来都是把老营弟兄派出去相当一部分、当新军的军官骨干。
一共四万老兵,只有两万多是自成一军,剩下一万多都散到那十几万壮丁中,试图更好的控制军队。
此刻看到有人心不稳,一些闹得厉害的,直接就在阵前被老营军官处置了,整个成都城南的城墙上,起码杀了好几十个人,才暂时稳住人心。
也有个别队、屯的壮丁,被老营军官们杀了几个袍泽后,一时脑子发热,直接在城墙上抄起刀子就对着老营军官反抗,说不定心中想着的还是朱树人许诺的“杀上司来降者免罪”。
几个老营军官一时没料到这些四川壮丁被杀了同伴居然敢武力反抗,倒也有猝不及防被乱刀砍死的。不过张献忠麾下负责督战的队伍立刻就填上来弹压,足足杀了几百人才稳住阵势。
“不要慌!敢动摇军心者斩!狗官都是骗人的!”一边杀,各级军官还疯狂嘶吼呐喊试图稳住人心。
对面的朱树人也没料到,把敌军的噩耗一下子集中放出去,能暂时造成那么大的混乱,连忙催督各部正式攻城。
部队之前早就已经做好了一切准备,在龙泉驿和新津渡都耗了好几天,就等朱树人亲临收割最后的全功呢,所以攻城武器非常充足,一声令下就能立刻进攻。
看到远处的官军已经投入冲锋,推着攻城武器上来了,张献忠的嫡系部队如临大敌,不得不把老营弟兄尽量投入,以图顶住这一波。
原本如果换个场合,这种在城头丢滚木礌石的消耗阶段,张献忠是绝对舍不得让老营士兵如此高比例投入战斗的。
毕竟丢石头丢木头又不用什么武艺,完全就是赌运气,赌探头或投掷时有没被敌方的远程火力蒙中。
只要蒙中了,武艺再高强也是死伤,跟新兵蛋子没区别,这种场合,让老兵上实在是太浪费了。
但今天实在是没办法,张献忠很清楚如果再让壮丁炮灰先消耗,完全有可能士气彻底崩溃根本顶不住。这种节骨眼上,老兵的命再值钱,也只能往无底洞里填。
流贼士兵疯狂地往下丢着木石,还有少量的灰瓶。城头的数百口大锅里熬煮着金汁,但攻城方还没进入射程,提前泼洒也没什么作用,只能干等。
火油则是完全没有,这种昂贵的守城器械,张献忠怎么可能用得起,他能泼洒的液体武器,也只有金汁一项了。
弓弩手一开始还试图探头朝外射击,但很快就被打得抬不起头来。
对面一排一排的官军进攻部队,顶着木板或藤制长盾逐次前进,抵近到城墙百步左右,然后在木板、藤盾的掩护下对着城头乱射霰弹。弓弩手但凡敢露脸瞄准射击,必然被密集的碎渣弹屑扫中。
虽然百步的距离能让碎铁渣碎铅珠的动能极大衰减,未必致命,可头脸一旦被蒙中一片半片,绝对也是惨叫着瞬间失去战斗力,反而影响城头的防务,还影响友军的士气。
守军弓弩手们只能采取躲在垛堞背后、靠着垛堞内侧的倾角,以至少四十五度以上的斜角,交叉对斜前方侧射。
这样弓弩手自己就能彻底靠垛堞的掩护挡住直射火枪火力,但也等于是放弃了跟敌军火枪手对射的机会,让官军火枪队可以愈发肆无忌惮的输出。
普通弓弩的有效射程,当然是可以做到不输于火枪的,可大角度交叉斜射的情况下,简单算一下三角函数斜边与垂边的长度关系,就知道要损失多少纵向射程了。
随着弓弩手被压制,那些丢滚木礌石的士兵,就更是只能躲在垛堞背后,用类似樱木花道倒马桶罚篮的姿势往外盲丢木石,根本没法瞄准,精度就更低了。
“别管官军的火枪队了!顶住!不能让官军的壕车填壕!不能让木驴车抵到墙根!给我狠狠地砸!”
守军将领们声嘶力竭地指挥着,他们的思路倒也明确,因为成都城的城墙质量实在是太差,千疮百孔。
三个多月之前,张献忠打进成都时,靠的就是这儿的城墙年久失修,用挖洞埋巨量火药爆破实现破城的。
那次被张献忠炸过之后,直接炸塌的几处缺口,倒是疯狂压榨民力重新施工用新的夯土堵上了,至于夯土的质量好坏就不知道了,张献忠也没能力去仔细查验。
但那些缺口以外的普通墙段,张献忠压根儿没这个能力去全面修缮,成都这么大的城池,全修得多大开支、多长时间呢。
而那些没修墙段的质量,显然会比三个月前更差一些——就好比一座整体建筑,被部分爆破垮塌了,剩下没塌的部分,要说完全没在爆破中受损、疲劳、松动,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张献忠军拼死都要防止官军故技重施,再次抵近到墙根,用木驴车掘城埋火药。为了实现这一点,张献忠军也是不计伤亡,拼命消耗,守城物资不要钱似地往下丢,也不管这些物资够用几天了,先把眼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