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顾柔实在睡得太少了。
她每天晚上几乎都要后半夜才睡,埋头看书做题,看网课,好像不知疲倦。
有时甘萍见她屋里的灯都关了,像是已经睡了,但不知道是睡不着还是什么,没多久又亮起灯,一直学到凌晨一两点。
那天顾柔在房间里学习,外婆给她端来一盘切好的橙子,“丫头,歇歇吧,看书久了眼睛疼。”
以前高中时外婆就总是变着花样给她准备水果,顾柔这几天仅有的几次笑容全给外婆了,“知道啦,您吃药了吗?”
老太太鬓角别了个细黑的小卡子,是顾柔高中时给她买的,“吃过了。”
她摸摸顾柔的脑袋,“白天没事出去走走,跟朋友们玩一玩,换换心情,学得更好。”
这些日子,虽然没人跟外婆说什么,但她也猜出个大概,这个外孙女看起来柔软乖顺,实则倔强又固执,故作坚强得令人心疼。
顾柔抱了抱外婆,她身上有种小时候就有的那种雪花膏的味道。
友谊牌,淡淡的很好闻。
走廊里有声音,甘萍一边讲话一边拿钥匙开门:“小屈啊,真不好意思,还麻烦你给搬上来,慢一点,先放地上就行。”
顾柔顺着大敞的房门看出去,发现甘萍身后竟然站着屈斯哲。
他穿一身深灰色的毛呢大衣,高挺的鼻梁上架一副无框眼镜,看起来文质彬彬,斯文谦和。他肩上扛着两袋大米,“没关系,地上化了雪水不干净,我直接放厨房吧。”
顾柔隐隐蹙眉,起身走出去。
甘萍说:“小屈在外头看见我搬大米费劲,帮我弄上来了。”她指着厨房的方向,“小心点,这边。”
屈斯哲将大米放到厨房里,边往出走边拍身上的灰尘,他朝顾柔笑了笑,“在家呢,怎么没出去玩?”
“嗯。”顿了下顾柔说:“谢谢。”
“没事儿,顺手的事。”
甘萍倒了一杯水,“小屈,喝口水歇歇。”
屈斯哲接了,“谢谢阿姨。”
他越过顾柔看向她身后的外婆,笑着打招呼:“外婆好。”
外婆答应一声,指着椅子,“坐吧。”
屈斯哲没坐,他端着水杯站在顾柔面前,打量她的眉眼,“最近怎么样?”
顾柔:“挺好的。你怎么在这边。”
他家离这里很远。
屈斯哲说:“我来附近办点事。”
顾柔没说什么。
屈斯哲看着她,“对了,年前他们张罗聚一聚,你去吗?”
“再说吧,不太想去。”
屈斯哲:“大家几年没聚了,有时间就去吧。”
见顾柔好像没什么精神讲话的样子,屈斯哲没有停留太长时间,他把杯子放回餐桌上,“那我先走了。”
“嗯。”
把人送走后,顾柔直接去了厨房,“妈。”
甘萍正在擀面条,“啊?”
“以后这种事不要麻烦别人,你搬不动叫我。”
甘萍转头看她,“怎么了,他不是你高中同学吗?记得那会儿你们两个关系还不错,这些年你不在家,他还来家里看过我几次。”
“总之以后不要麻烦人家。”顾柔转身回卧室,走了几步又停下,“他跟你说什么了吗?”
甘萍想起刚刚在楼下,“也没什么,就问你和小辰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你怎么说的?”
“我照实说的。”她停顿两秒,“不过我没讲具体原因,只说你们分开了。”
顾柔皱眉,“你跟人家说这些干什么?”
“你也没说不能说……”
顾柔转身就走。
她把自己关在房间里,躺在那张小床上,侧身抱着枕头发呆。
她摩挲着无名指侧的白色文身。
以前霍屿辰来家里时也躺过这张床,那时他说小床挺好,躺一块儿抱得更紧,跑都跑不掉,一翻身就掉下去了。
她看着书桌上的台历出神。
今天是二十三号,如果他要来,现在应该在路上了吧。
同一时间,在青城非比的办公室,霍屿辰大发雷霆。
他本想早上先来忙一会儿,十一点准时出发去沣南,但在审阅年度财报的过程中发现了部分数据异常,这不是小事,他叫来财务部几个重要领导,副部长看万正君的脸色,不敢多言。
万正君让其他几人都出去,办公室里只剩两个人。
“小辰。”在公司,万正君从不这么叫他,今天却很反常,“报表一切正常,没有错漏。”
“不可能。”霍屿辰罗列过去一年的各项数据,这些都清清楚楚在他脑子里,与这份报表有明显差异。
他语气严肃:“请你解释清楚。”
霍屿辰逼得很紧,大有不弄清楚誓不罢休的架势,最后万正君终于吐口:“确实是你想的那样。”
霍屿辰愤怒至极,直接跟他摔了杯子,“你疯了,这是犯罪!你这样做不仅害了你我,更会害了非比!”
万正君面色平静:“我是为非比好。”
霍屿辰怒视他:“你这样做多久了,以往的账目有没有问题。”
万正君保持沉默,霍屿辰直接给财务副部长打电话,让他把过去五年的财报,包括总账,分账,统统调出来,一一核实。
结果令人震惊。
过去五年,非比通过各种违法手段偷税漏税金额巨大,在他接手的前两年巧立名目蒙混过关,今年稍有纰漏便被他察觉。
如果这些事被查出来,后果不堪设想。
霍屿辰:“非比是一直在硬撑,在走下坡路,但这不是你们违法犯罪的理由。”
万正君冷静得可怕,他一字一句说:“可这些事,当年是你的父亲做的决定,作为属下,我只能听命。”
“你从中获利多少。”
对面的人讲话滴水不漏:“我没有获利,都是为了非比。”
霍屿辰已经不认识面前的男人了。
他从小就认识并尊敬的“长辈”,如今已然变得陌生。
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