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轻眉将护臂做好的那天, 去大宅想拿给陆迟,恰逢长庚说世子去往外州要晚些回,她便在宅院中等。
杏树移居完毕, 蓬勃岔开的枝干显得整个主院不再空落落的, 仿佛它就该存于这处,树下除了原有的藕节桌,加摆了张藤椅。
正值午后, 苏轻眉困劲一股脑儿上来, 拎起陆迟搁在椅子扶柄的披风,很快躺下就睡了过去。
男人进院时,入目的就是这幅树下美人酣睡图,银杏抽出簌簌绿芽, 女子裹盖他的披风,白皙艳丽的脸蛋微微侧在一边,纤密的睫毛轻颤, 红唇润泽饱满像是熟透的樱桃。
忽地, 女子皱了皱眉头,陆迟往上望去,原是风吹开了枝叶缝隙, 漏了一道光下来, 扰了美人的清梦。
陆迟随手抽起桌上的一本书册, 站到藤椅边执书翻看,挺拔的身形立时替她遮下一片荫蔽。
女子神情舒展,换了个躺姿接着甜甜睡过去。
大半个时辰后, 苏轻眉睁眸醒来, 整个人钝钝的, 她看到身旁的陆迟, 晚了两息才沙哑开口,“回来多久了,怎么不喊我。”
“刚回来。”
陆迟合上书,扶起她喂了碗蜜水,“看你睡的熟,昨晚没睡好?”
女子发呆,点了点头,“嗯。”
“是谁说一个人睡舒服,硬是将我赶走。”
“……”
苏轻眉缓慢恢复了些气力,从怀里拿出护臂,甩到男人手中,“还不是想早点帮你绣完这个。”
陆迟接过仔细翻转端详了一番,“不错,比给你表姐绣的多了几片玉麒麟。”
苏轻眉料他在瞎说,莞尔道:“你又晓得,你数过啊。”
陆迟轻笑,不置可否,“往后不许再熬灯。”
“好,世子大人!”
因为从外面奔波回来,陆迟一身风尘仆仆先去沐浴,苏轻眉本来生怕陆迟会磨她同去,备好拒绝的说辞,没想到他居然没表露这层意味。
饿狼转变为君子,奇怪的紧。
苏轻眉睡过一觉精力充沛,闲来无趣,在西苑门口等到了捧着干净衣衫的长庚,拦住他:“长庚,我送进去吧。”
长庚看了她一眼,世子吩咐过,县主的话,他也得听。
“是。”
女子蹑手蹑脚地走进净室,将衣裳摆在小杌,她有意等会吓吓陆迟,在木架屏风后探出一双美眸,偷偷盯向男人。
水雾缭绕,陆迟靠坐池子另一边,头后仰抵在池沿,她看得到他凸起的喉结,结实挺秀的上半身,肌理分明的肩臂胸膛,还有披散的长长青丝。
苏轻眉脸上狡黠的笑意却逐步消失。
其实这些时日她看习惯了,很容易忽略陆迟黑发中夹杂的那一缕白,毕竟一并束拢干脆利落,不会折损他的气度分毫,然而此刻散开鸦发中,和黑发齐长的那撮白明显无比,教人越发心疼。
“放下就出去。”
脚步声没停,陆迟阖眸冷声,起初以为是长庚,他转过头才发现是苏轻眉。
男人的神情刹那柔和,调笑道:“眉儿想看何必偷望,屋里潮热,出去等我,乖。”
苏轻眉不听,继续往陆迟那处走,直到近的能看清他左肩刺目的疤痕,小声道:“这就是你每次换衣裳都背过我的缘由,怕我知道,我把你伤成了什么样子?”
她在细看他白发的瞬间,恍惚想起她回京后,他们即使有过数次亲近,要么他没脱上衣,要么早早熄灯,她那时只顾羞涩,如何在意他的有心掩饰。
她自是想象得到他肩膀存在斑驳剑伤,但她不知竟会这般,这般鲜明。
苏轻眉记得他背后也有,是他抱着她跳山壁撞到的,他身上所有痛苦的痕迹都是她给的,有意或是无意。
陆迟见她干站着沉默不语,撑臂从池中走出,两指从木桁上抽过沐巾围裹下半身,走到女子身边将她搂进怀里,低头哄道:“别胡思乱想,这疤不关你的事。”
苏轻眉偎在他赤.裸的胸膛,带有水珠的温热,却是她最习惯的温度,嗡声道:“怎么不关,是我刺的。”
“是,但我选了不用药。”光止了血,硬生生等它兀自愈合,所以才会这样狰狞难消。
他不是自虐,而是最初头疾过重,她留下的痕迹能他有种拥有她的错觉,得以饮鸩止渴。
陆迟的本意是安慰女子,哪知苏轻眉听了更难受,她触摸他的肩,“你一定很疼,我不在京城的那一年半里,你到底怎么过的,我从来没问过你,你现在能不能告诉我。”
陆迟言简意赅,笑了笑道:“很忙。”
那就是不肯说了,她也猜到的。
苏轻眉攀住男人的脖子,吻他的伤疤,轻声说:“陆迟,我今晚不走,留在这里随你做什么,我肯定很听话。”
“……真的?”陆迟瞧她一脸认真,忍不住逗她,“我今晚会做的很过分,你可不许哭着求停。”
女子脸颊绯红,咬唇道:“嗯!”
男人勾了勾唇,松开她,“门厅等我,用完膳我带你去个地方。”
“啊,又,又要在外面吗?”上次在船上,她想起来都有点后怕呢。
苏轻眉边说边回头,不期然瞥见男人解开沐巾后展露无遗的健硕体魄,面上发烫,立刻移开视线。
陆迟抬眸,好笑道:“刚刚不是还说会听话?”
“……好吧。”
……
—
晚膳完,苏轻眉上了马车犹在记挂陆迟身上的伤,心里哪轻松的起来。
陆迟长指戳了戳她的脸颊,故意道:“马上和我做那种事,你就把脸落成这样,我最不喜强迫,要么我让马车转头。”
男人假意生气地要敲车壁,苏轻眉忙捉住他的手,“当然不是!”
“哦,反言之,眉儿很期待。”
“……”
苏轻眉看到陆迟的促狭笑意,方明白他又在逗她,哼了声不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