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轻眉的指尖被她攥的发白。
她讷讷开口:“你早就看到了是吗。”
穆青羽站在她身侧, 轻轻应道,“嗯,我犹豫就没告诉你。”
“我想陆世子在户部事忙, 或许有公务的缘由……”
男人约莫感受到二人的目光, 抬头看了他们一眼,接着不紧不慢地朝他们这处走过来。
苏轻眉忘了回应表哥, 不自主地屏住了呼吸。
陆迟停在穆青羽面前, 展颜笑道:“穆少将军。”
他又看向苏轻眉,神色不变, “穆少夫人,好久不见。”
近看,男人发间的白更让她觉得刺目,他的声音如同皑皑雪山化成的冷泉,即使浸染几分笑意,也听得出疏离。
不刻意,十分自然的疏离。
苏轻眉檀唇微张,想与他搭一句问候,男人却先转过身和穆青羽对话, “我与少将军早先一见如故,可惜当初你远在凉州, 此番我们或可多聚。”
穆青羽拱手:“世子客气了。”
穆家大婚日, 陆迟只出现在后院, 有穆琒压着消息, 前院宾客无从得知, 因此和他们不熟的外人并知晓三人间纠葛, 只道两位年轻才俊惺惺相惜。
苏轻眉凝眸望他, 偏偏男子就好似与她不相识, 不肯分给她半分目光。
女子略微酸楚,走路心不在焉,一不小心绊到石板细缝,将将趔趄了一下。
穆青羽早想好不在陆世子面前和表妹过于亲近,奈何这种情形她不自觉眼疾手快扶抱,面露担忧,“眉眉,你没事吧。”
苏轻眉下意识看了看陆迟,他早就目不斜视从他们身旁经过。
那个从前对她温柔,不舍得她丝毫磕碰的男人,此刻已连陌生人对她的关心都不如,她果然不该回来,压根就是多此一举。
苏轻眉闷声道:“没事,表哥,我们也进去吧。”
“好。”
无人得见,在方才女子差点跌倒的瞬间,男人袍袖下的手,修长指节跟随动了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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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至宴设在含元殿,朔靖帝祭祖之后驾到,继而群臣方才落座。
大殿雕梁画栋,宴飨始奏乐起,乐声悠扬,两只曲毕开始进馔,大朔建国以来每年冬至当日都要进行狩猎,今年山上冻得厉害,都知监先行去清山道,冬狩分开安排在三日后。
地龙温热,殿内摆的是竖排榫案,由于贺涿和几位老臣子有事告假,陆迟和穆青羽等朝堂新人坐的离皇帝不远。
穆青羽坐在二排第五张,三排第四张是左副都御史武睢和武岚若父女,陆迟则坐在三排第五张。
众臣向皇帝敬完酒,纷纷说起来好听的场面话。
轮到武睢,他也自是夸赞一番陛下德行,接着作揖笑道:“臣这女儿一心仰慕天颜,承陛下恩典,准了她的请求,方才还偷偷与臣说陛下英武,教她不敢直视。”
宫廷大宴,逢帝王心情好,官员携家眷进场实属寻常。
“朕听说武爱卿的女儿才思敏捷,当为京城才女,朕还算见了个名人,武小姐你说是不是。”
武岚若站起福身,姿态端秀,微笑道:“陛下,现今至治之世,民安物阜,臣女的名是虚的,陛下的名才是实打实的。”
李希听了哈哈大笑,复又看着陆迟,随口编谎:“能言善谈,难怪子琅都夸你。”
武岚若听完面上发烫,原本堪堪清秀之姿,在害羞绯红下,竟也透出年纪取胜的几分娇色。
武睢看着陆世子的满意眼神同样耐人寻味,让众臣不由得想起最近的传闻。
说来感慨,先前因为陆世子在民间娶妻,小将军穆青羽忽然成亲,高官家的妙龄女子们纷纷失了盼头定下了其他婚约,连国公府的所谓表妹,也同容学士拟定婚期。
反而长相较为普通,刚刚十六的武岚若不匆不忙,频频进入国公府拜见陆修敬夫妇,是以有消息称,武家有意攀亲。
大家猜的是大公子陆子白,这下看来不一定。
苏轻眉倒是看懂了,所以,李焱说陆迟身边出现的女子就是武岚若吗?
挺好的,端庄文秀,他前世不喜欢她时,该中意那类女子。
李希不爱这等应酬场合,装得太累,不过他今天是有些兴致的,他掠过低着头的穆少夫人,故意道:“子琅,朕最近怎么没再听说你那位民间发妻。”
苏轻眉喝茶的唇暂缓。
陆迟俊颜轻笑,形容不见丝毫难堪,俨然释然模样,“陛下,她已与我和离,另择佳婿。”
如此简单一句,众人就更加确信,武家小姐当真有机会做世子夫人,的确陆世子娶过妻,然则男人最看重身世地位,他年纪轻轻至户部右侍郎,百官交口称赞,怎么看都是为夫的上佳之选。
李希瞧他墨发中的那绺银白,笑着说,字字诛心,“哦?连我们琅儿她都看不上吗?那嫁的该是何等英雄。”
苏轻眉听到这不免心疼,忍不住看往右侧。
男人骨节分明的长指握住酒卮,食指指腹于杯沿摩挲,许是刚喝了烈酒,他的喉咙微哑,面上依旧不显,“陛下,所谓物各有所好,违之,伤自然。”
朔靖帝不知想到哪里,表情倏冷,旋即恢复笑意,“好一句,伤自然。”
苏轻眉闻言,心下了然。
陆迟说伤自然,所以他才会生出那些白发吗,想必他是恨极了她,终得大彻大悟。
他们隔得不远,如此七八尺的间隔,仿佛天涯海角,可望不可即。
……
三两句闲谈之后,朔靖帝和户部、工部聊起了淮河以北的水灾,水灾已停,灾情未减,急需户部拨银合并工部给当地进行赈灾重建。
苏轻眉没仔细听,单留意到陆迟年后得去督工。
宴席过半,李希对这种装腔作势的场合由来敷衍,假意称醉酒先行离开,他特意将位置如斯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