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了一趟公主府赴宴, 苏轻眉陆陆续续地得了好几张采买单子,和柳家不同,她看得出她们都和崔雁芙一样的心思, 不过是对她明面上照顾。
她当然也懒得花机巧,随意让绿桃去街上挑些贵的送过去就行。
等京城近郊的都送完,仅剩崔雁芙给的址处最远,她准备过几日抽空跑一趟,当场将银子都收回来,往后不想与她们牵扯结识。
这日清早, 长庚将药膳送来, 林琼英坐在厅堂用膳, 看了看外孙女面前的精致点心,狐疑道:“眉儿, 你找的那医师手那么巧啊,还能做糕点?”
“嗯……是,外祖母多喝点。”
苏轻眉也不知为何要瞒着外祖母, 总觉得前些日子因为那人难受, 眼下又承了他的好意, 她心里很清楚,陆迟虽纠缠,她自己也并未做到狠心避开。
“外祖母你喝完再去睡个回笼觉, 早上隔壁街吵得你都没睡好。”今日殿试完宫中摆了恩荣宴, 陛下给传胪第一赐驺游街, 自礼部出东华门, 满街的百姓都跑出去看热闹, 通衢拥塞。
“哎, 也不是被吵醒。而是最近我总梦到你舅舅来寻我们, 怕不是在下面缺银子花。”林琼英喝粥汤的手落下,叹气道:“眉儿,午后陪外祖母去趟我们上次赏花的兰亭山,我瞧那风景不错,把你舅舅的旧衣裳多埋一处衣冠冢,给他烧点纸钱。”
“好。”
长庚还等在门外,似乎有话要传达,苏轻眉吃完寻了个借口走出去。
她转身合上门,莫名做贼心虚,压低声问道:“他又有什么事?”
上次将他丢在公主府门口,她以为他会生气,没想到膳食和补品一天送的比一天多,外祖母都怀疑了,他就不能消停一阵。
长庚道:“世子说,他最近受了伤,要是苏姑娘有空,晚上去看望,他不胜欢喜。”
“啊,哪来的伤?”
苏轻眉早都习惯了他时不时忙公务消失一阵,加之她没想好如何回应他在公主府说的话,是以她并没有很在意隔壁大宅的情形,乍然间听说他受伤,她心里砰砰吓了一跳。
苏轻眉见男子不回,有点着急,“陆世子到底伤在哪儿,你快说啊。”
长庚摇头,“苏姑娘可以去问世子。”
苏轻眉琢磨半天他的话语,已知长庚不会说谎话,她冷不丁觉出了他言语中的漏洞,咬牙道:“是:世子说他受伤,他让你这样说,其实他没事对吗。”
长庚抿唇不语,暂时,世子是还没受伤,但或许得从宫中抬回来,那该怎么算。
“不回就当我说的对!”
苏轻眉等了会,对面仍旧沉默,她气不打一处来,陆迟他骗她骗上瘾了是不是。
女子关上门前扔下一句,“你告诉陆世子,既然他伤着,就让他好好休息,别再分心寻借口来找我。”
……
—
崇华殿内,殿试刚结束。
恩荣宴设在礼部外,还有小半个时辰朔靖帝才会摆驾过去,崔太后便是趁这个空档过来送点心,坊间无人不知太后和皇上当年寡母幼子互相倚靠,情谊深厚。
皇上拿起桌上的松子百合酥,在鼻尖闻了闻,“母后,特意来见朕,是有何事相商?”
崔太后坐在太监搬来的太师椅上,不见众人前的慈眉善目,她眼中的厌恶浓的盛不下,“李希,只哀家与你二人在,就不必装了吧。”
朔靖帝闻言,顿时不装了,现出和往日朝臣前完全不同的姿态。
李希向后靠在椅背,吃了两口,抬起头:“太后真无情。”
崔太后凝望他那张脸,生出少许恍惚,很快冷声道:“你凭着这张,与哀家儿子肖似的脸,得到了世间最大的便宜,还要与哀家卖乖?”
“不敢。”
“你当然不敢,若是忤逆哀家,你以为凭你坐得上帝王之位?”崔太后挑起凤眸,吐出后半句,“天生下贱的乞儿。”
李希淡淡应了声,道:“对,我是天生下贱,但谁让您的儿子早死呢,没有我,您也坐不上太后。”
“你!”
当初先帝特意挑选死了丈夫的崔氏,为的就是将来时机成熟把皇位交回女儿所生的外孙,据说留下一道遗诏,然而没想到养虎为患,崔家暗地里早已勾结京城的武将,直到现在,都没把江山还回去。
崔家也不可能还回去。
但是崔太后也有巨大遗憾,她的儿子那年八岁高烧不退,死在进宫前一个月,崔家机缘巧合找到了容貌与她儿子九成相似的小乞儿送进宫中,代替她儿子享受滔天富贵。
这些年,李希只是个傀儡,崔太后虽说大权在握,然每每想起亲儿都不甘心,对李希自然难有好脸色。
所以,当雁芙表明心仪陆迟,她想想侄女嫁给国公府世子也不错,陆世子到底有皇族血脉,到时只要雁芙生下嫡子,她再杀了李希,助孩子登上皇位,崔家和先帝也算泯了宿怨恩仇,两全其美。
崔太后呵呵道:“李希,你就剩一张嘴硬,哀家且告诉你,赐婚之事不能再拖,我替雁芙合过八字,六月初六旺她,就赐那日吧。”
李希心下冷笑,她想得真美,难道当他是死的。
“世子不同意婚约呢。”
“怎会不同意,哀家的雁芙有貌有才,哪里衬不起他。”崔太后未说的是,陆迟从江南赶回来,无非想要的是这个皇位,既然如此,若他当真和雁芙成婚,他不费吹灰之力就能得到,他傻了才会拒绝。
李希早就派人查实,崔雁芙出生那年,崔太后在坤宁宫极少现于人前,现在看来,崔雁芙大概真的是她的女儿,让她如此上心。
可惜崔太后错了,陆迟进京城,不是为了皇位,他也根本不可能娶崔家女子。
李希拍掉手上吃完的糕点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