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过了个暖冬, 竟是雪都未落,三月末已然桃红梨白。
春光明媚,苏宅院子的天井里, 绿桃正忙碌洗桃花,清晨小姐带着老太太和他们一起去兰亭山赏了桃花, 兼捡了两箩筐的花瓣回来。
绿桃搬起铜盆,倒掉浮灰的水,“小姐,您又不吃酒, 干嘛突然跑去山上摘桃花啊?”
“我喜欢闻呀,多香。”
苏轻眉提起裙摆逗呜圆玩, 说完神色微微恍惚。
那日陆迟听到她的话愣住片刻,随后将她放开任她走, 这也勉强算作他的长处, 当她明确表露不情愿时,他不会执意逼迫。
数一数, 他们大约有一旬未见。
她帮陆迟采办的东西全让小厮搬进了他主院,没见着他, 也没见着长庚, 她连锁匙都没处去还。
苏轻眉近来总感到闲的发慌,临时起意跑去山上陶冶半日情操, 被外祖母问起,才会莫名心虚地编造了个想酿桃花酒的理由。
于是带了一堆桃花瓣回来。
绿桃在打井水,随口问:“小姐,隔壁好像都没人, 是不是陆世子搬回国公府啦。”
苏轻眉摸猫咪颈子的手顿住, 像是在突然生气的语调, “不知道,我又没注意他,你为什么问我。”
“……”她不就是随意问的。
这时有人敲门,绿桃擦手要去开,苏轻眉拦住她,示意自己脸上的丑妆没卸,去开个门不用怕遇到外人。
苏轻眉甫一打开,柳尚书府的丫鬟冬萍朝她微笑,“苏姑娘。”
“是冬萍,有什么事吗?”
冬萍是柳凌霜的贴身丫鬟,苏轻眉早已和柳府结清尾账,不知他们此时来找她是什么意思。
“喏,我家小姐让我给你来送这个。”
苏轻眉推开手里的请帖,居然是端敏公主乔迁外府的帖子,她完全想不通,“冬萍,这是何意,我怎么可能被邀请呢?”
“是你选的那架瑶台镜,公主好像特别喜欢,就说采办的人明晚也要去受赏礼。”冬萍又道:“这种事原本由管家去便好,然则我家小姐公正,想给你个机会露脸。”
苏轻眉:“……”
瑶台镜就是绿桃说的找不到铺子,在大街名店按价钱买的,样式普通,不算她精心挑选,如何能入堂堂公主的眼。
更何况,公主才五岁啊,会喜欢面镜子喜欢到非得见她?
苏轻眉很难不联想到陆迟身上,她就是不理解他为何这样兜圈子让她去参与公主府的宴会,去了她也说不上话,甚至连真面目都无法示人。
他有话要说,直接来找她就好了,硬是每次话说到一半,就眨眼消失几天,再不知从哪儿窜出来。
有意思吗?
冬萍瞧她双眸凝滞,捂嘴偷笑,“苏姑娘?你高兴的呆住了啊?”
苏轻眉收回发散的思绪,不得不福身应下,说了几句多谢柳二小姐的客套话。
绿桃的脑袋凑来看,“小姐,公主府诶,奴婢能去吗?”
“不能……”
苏轻眉心底其实还不乐意去,她无奈道:“那地方,我不能随意带人,你和李焱到时在门口等我出来。”
“噢。”
……
—
当日清早,李焱去陆宅查看了一次,确定陆迟和长庚都不在。
苏轻眉斜倚坐在铜镜前,由绿桃给她梳发髻,脸上刻意画的灰蒙蒙,其余打扮必须得清爽干净,不好在公主面前失礼。
她单手托腮,从妆匣里抽出陆迟主院的青铜锁匙,用食指抵在桌上轻敲,心道这次也带上吧,万一真的遇到他,再还给他,也算是两清了。
她就是忽然觉得累,不想再同他玩什么把戏。
督院街靠近内外城的交界处,公主外府则是在皇城城东,两相间距马儿快跑起来需要半个时辰。
苏轻眉收拾妥当,坐马车先到了公主府。
她毕竟是平民商户,想着早到在门口等柳凌霜来了一并进去就好,谁知柳家比她还早,她一下马车,便看到柳凌霜和妹妹柳凌瑶站在门旁聊天。
苏轻眉忙提裙小跑走近,施礼抱歉道:“柳二小姐,柳五小姐,让你们久等了。”
屋檐下,柳凌瑶体弱,手捉着宽大披风,模样腼腆,“没有,是我们看错时辰来早的。”
柳凌霜拍着她的肩笑呵呵:“你也是有福气,小公主看到瑶台镜竟是抱着不撒手,淑妃娘娘说起这事认为好笑,便生了心思请你来,有心帮你揽生意呢。”
“是嘛。”
苏轻眉越听越觉得是陆迟,只有他才会那么肆意妄为。
“你就跟在我和妹妹身后,不用担心,既然公主都说喜欢你,谁还敢为难你啊。”柳凌霜扬起下巴,“给我把头抬起来,我的人怎能低头,你不就生得不够美而已。”
苏轻眉摇头轻笑,低调地跟在她身后,果然下人们看到她,像被提前叮嘱过的,毫无任何倨傲神情。
朔靖帝崇尚节俭,但是公主府建的恢弘中透着精致。
四进三重的院落,她们穿越而行,饶是苏轻眉前世来过也不及细看,统一制式的柏木梁封进灰墙,对称琉璃瓦厢房,白塔砖木的楼阁,甚至隐约听得见东北方向有练马场。
自然是没空也无法观赏的,仆从带她们去的是为宴席特别隔开的琼花苑。
日昳时分,惠风和畅,苏轻眉走了好一会儿没发觉累。
仆从摊手将她们引到花苑里安置好的两排长长红木榫案,指了指打头的六张案,其中两张,“柳二小姐和柳五小姐,你们请坐在这里。”
“那她呢。”
仆从遥指席子的末尾角落的圆桌,“苏小姐会暂且坐在那。”
柳凌瑶小声地问:“会不会太远了。”
“其实也不算远。”
柳凌霜没说出口的是,她以为苏轻眉坐不了席的,总归出身平民,同席会被人嫌弃,更不消说坐的前压了真正的官家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