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轻眉后日并没有去郗南叶那处。
扬州寄来的银票放家里她不安心, 就临时决定去了趟城中钱庄,回来后又与拂冬到繁华街市采买了些必备的吃食和物品,她抽空想办个乔迁宴高高兴。
等到过几天后,她实在无事做, 才带着绿桃去下船厂。
刚走到木屑飞扬的木工房, 郗南叶正拿着一张图稿,和老师傅温声嘱咐要点, 他过于认真, 以至于等老师傅冲苏轻眉咧嘴笑时,他才茫然回过头,看到他默默期待再来的女子。
他一激动, 脚步向后趔趄了一下, 很快稳住,略显笨拙问道:“苏姑娘, 你来了啊。”
苏轻眉笑, “嗯。”
郗南叶强敛住心神,温柔地说:“正好, 我在和墨叔在商量建造你那艘大船的日程计划, 反正船坞最近空闲, 可以早一点帮你做好。”
墨老师傅看着大少爷长大,见他耳后难以遮掩的绯色, 笑道:“哪里空闲了, 东家冤枉啊,我们可是日日忙碌,明明是您听说苏姑娘急需, 叫我们赶工呢。”
苏轻眉听了自是不好意思, “不, 不急,我连刊号都没去官府办呢。”
按大朔朝的法例,凡海贸商船,都需提前拿图稿与市舶司,都水监报备,经两方查验申报者为良籍后取具保结,才可修造船只。
商船不得随意租与外人,出航前会烙号刊名。
苏轻眉推迟到现在还没做,主要是愁取具保结,这需要担保人,她在京城呆了几个月,和邻里相处最多算点头之交,谁会愿意替她担保。
郗红叶见她眉心微蹙,解释了他以为的她的烦恼,“苏姑娘放心,我们不过先做些零件,寻常客人下的单子为了交期也都是这样做,官府不会与郗家计较。”
还是墨老师傅有经验,一眼看女子片刻犯难的神色,猜测道:“苏姑娘,你是不是缺个担保人?”
苏轻眉没来得及出声,绿桃在一旁点头如捣蒜,她家小姐为此愁的好几晚了呢。
郗南叶笑着接过话:“那还不简单,我就可以啊。”
“郗公子就如此信我?”
苏轻眉欣喜之余,也直觉他过分信任,不用付定金,还愿意做保,她在江南时就没遇到几个好人,进了京城,叶蓁和郗南叶却都待她赤城。
郗南叶认真道:“我信的。”
苏轻眉真的好奇,“为什么?”
“因,因为那条鲈鱼很好吃。”郗南叶轻声说完,半侧过身,“苏姑娘,这里凌乱,我们还是去书房看看完整的图稿,我、我可以解释与你听。”
苏轻眉没听清,也懒得再追问,“哦,好。”
……
郗南叶闷头在书柜中一张张按次序抽出整理,苏轻眉发现他好似对整洁有些特别的要求,例如纸张不能有折痕,必须用方正的镇案压实,每张画稿题头还得标注当日日期与天色。
还真是挺有趣的习惯。
苏轻眉无事看望四周,上次没在意,这次却是看到了墙角窝着的一只慵懒小黑猫。
她走近蹲下,呼了两声。
郗南叶听到转过头,“苏姑娘,它不太理人,或许不会应你。”
他的话刚落,黑猫就打了他脸,小碎步将毛茸茸的脑袋伸在苏轻眉的纤细手掌下,从前蹭到尾巴,很满足的模样。
“好吧,看来乌圆很喜欢你,平常连我的小厮东亭都很难摸到它的。”
“呜圆?”
见女子面露惊诧,郗南叶指了指猫咪一团乌黑的身躯,“嗯,它全身黢黑,又胖又懒,我就替它取了名叫乌圆。”
“你有没有害怕,我马上去把它抱走。”有的人虽说自己养了玩宠,但对旁人家的还是会害怕,他疏忽了这一点,今日居然任由乌圆呆在书房里。
苏轻眉拦住他,“不用,我不怕,它那么乖。”
她没想到会有这样的巧合,当然城中将黑猫喊作乌圆的有挺多人家,细想想不稀奇,她道:“郗公子,我也有一只白猫,叫呜圆,呜鸣的呜。”
郗南叶恍然,明白了她最初的神情,看她笑,也跟着她笑,“那它们两还真有缘分。”
“是啊。”
“我把图摊放在桌上,苏姑娘要不要过来看看。”
“嗯。”
苏轻眉放下小黑猫,走到郗南叶身旁,她先看到的是每一张右上角落处,小小的二字“天晴”,忍不住笑了笑,继续往下看。
她江南家中修葺过后院,当时的工匠画的图很详尽,却绝没有如此工整,一笔一划横平竖直,如民间的活字拓印,赏心悦目。
船的构造她至多看懂表面,郗南叶就用浅显的白话去解释船的每个部位,从最重要的龙骨到外围船舷,他说得认真,也有耐性,等苏轻眉不再问了,他就会适时的停下。
大致讲完,郗南叶整理起桌上的纸张,苏轻眉一打眼看到他手边拿起的一张草图。
她只看了一眼,男子就不禁停下手中动作,下意识地向她说明,“这是一位贵客在我们这订的祝寿用的游河船,已造完,差在船身的纹样,我始终在犹豫。”
郗南叶没有完全讲实话,怕给苏轻眉带来困扰。
这艘船,其实是下个月宫中为了太后庆贺寿辰,崔家小姐定的环游护城河的一只彩船,样式精致为主,无须多实用,船身的纹样时兴波澜水线,可他总觉得不够衬景,一直空在那儿,想再想一想。
苏轻眉歪脑袋看着图画。
如郗南叶所说,船身秀气,若是用寻常的波澜纹,迎风起锚会略显生硬,但若是花卉纹路,又好似少了气势,听他的语气,过寿之人必然富贵压人。
苏轻眉看着空白,蓦地讷讷道:“要不然,试试风车?”
“什么?”
苏轻眉执起笔,拿了张空白的宣纸,画出一只风车,“郗公子,如果稍微改一下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