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徐的海风被暖阳晒得热烘烘的, 拂在低温的脸上激起一浪一浪的鸡皮疙瘩。
远处海港汽笛的嗡鸣声像是隔了一层厚纱,被更强烈的不断反复回放的疑问句压着。
云焦看着玩家们突变的表情跟活吞了一斤苍蝇那般难看,连蔺榛看向自己的眼神中都带着诧异就知道只有他一个人眼里的大海是黑色的。
稠厚湿黏的海洋哪怕头顶悬着一盘折射//出闪耀金线,跃动着无数细小的斑斓炫彩光点的灼日, 也无法浓墨的海面渡上夏日的光泽。
漫无边际的黑色汪洋将所有洒落在它之上的一切事物, 即便是光也一并吞噬殆尽。
如此极致的纯黑将轻薄无云的天空都映染出阴森晦气的黑黛色,天水之间, 唯有孜孜不倦的烈日在抵御黑暗的侵蚀。
寂静的海面看不见船只, 就连卷起的海浪都不知是过于浓稠还是地心引力过于强大,浪头掀起几厘米就贴回了海面。
站在岸上眺望,渊薮般深沉的大海一叠一叠的小浪看上去, 如同一锅煮沸了的浓粥, 咕嘟咕嘟地冒着泡。
仿佛在深海之底,有什么庞然巨物在慢慢涌动, 即将破海而出。
这番场景和云焦梦境里见到的不尽相同。
他下意识地将手搭在腕上, 揉搓了一下盘绕在上面的小触手,感受到它轻轻蛄蛹了一下, 顶着薄薄的衣袖回应云焦的抚摸。
[是因为这个小家伙的原因, 他才能看见这样的大海吗?]
云焦不觉得这是他的幻觉。从一开始出海, 沉船,泊洛奈特原为海岛却无海, 圣殿圣水池里的海水, 小触手和文森特身上弥留的海咸味。
就连泊洛奈特出事前能够发展得如此繁华,也是靠着海上贸易。
每一处都和大海有关联,或者说是和海底的神明有关。
献祭仪式即将到来, 不管发生什么事, 海边视野开阔, 有异动能看得更清楚。
也能知道泊洛奈特的海究竟去了何处,而这兴许就是泊洛奈特永夜之谜的答案。
听完云焦来海边的理由分析之后,玩家肃然起敬。
云焦一个豪门少爷,身娇体弱的都能在这种环境下依旧保持理智,还有余力去思考可疑的地方。
相比之下他们这些玩家因为克苏鲁副本的威慑力吓得惶惶不可终日,只记挂着自己的小命,一心钻在副本任务里,别的哪想得了那么多。
玩家看着云焦的眼神比第一次在副本见到蔺榛大神时还要炙热滚烫,恨不得把人供起来。
“整片大海都是黑色的……是因为神明的身躯太庞大了吗?”
小触手已经确定是神明辛的一部分,它通体黝黑,没有一丝其他的杂质。
并且和辛荒唐之时,云焦也亲眼看见过辛的体态,虽然依旧看不清全貌,但扭动的身躯漆黑又硕大,占据了整间屋子。
不过既然是神明,十几平米的屋子对神明来说又太小了。
“……”
玩家的眼神瞬间冷却,所幸他们眼里的大海仍然是蔚蓝之色,不然恐怕光是脑补一下那个场景都会吓得他们SAN值狂掉。
像大海那般庞大的克系神明,就是十个蔺榛来也对付不了。
“那,那我们不是……死,死定了……”
向君和宣郁冷冷地扫了一眼说丧气话的玩家,眼神里的威吓不言而喻,仿佛对方再多说一个字,两人都会冲上来撕烂他的嘴。
“再提一句死。我可以先送你们一程。”
就连蔺榛这个冷面阎王都扭过头,吐出一句令玩家遍体生寒的威胁。
云焦也知道蔺榛是怕玩家总提死字会进行联想,万一哪个玩家想到了自己死亡的场景,导致白骨化了,对于他们现在的处境无疑是雪上加霜。
“不会死的。”
他侧目打量了一眼还在港口忙碌的城民,充实而幸福的笑容洋溢在他们的脸上,让少年想起了他的妈妈。
一声轻似呢喃的细语如羽毛拂过每个人的心尖。
“这里是几百年前的泊洛奈特,是一段过去且既定发生了的历史。”
眼前这些忙忙碌碌的人们,在此刻的永夜泊洛奈特城中,已经是一副副白骨了。
“真巧。我们又见面了。”
所有人还沉浸在少年温柔如春风的和煦嗓音中时,自他们身后突然传来了磁性优雅的声音。
来者也一如他的声音那般文雅淡然,身姿挺拔步态高贵典雅,似出身贵族的绅士,随时都有可能弯腰行一个绅士礼。
如果不是在阁楼之上听见过对方难掩脾气的话语,他们还真有可能被表面伪装所蒙骗。
文森特站在他们身后的路口处,面带得体礼貌的微笑向一众人打招呼。
“几位走得这么匆忙,我都来不及留几位下来品茶。”
他将一行人几乎是落荒而逃的行为修饰得十分动听。
眼下云焦等人所处的位置在一片有点坡度的小树林里的边缘区域,整片林子里摆着许多长椅,是用来给港口做工累了的工人休息用的。
文森特站立的地方,恰好是他们这一小块区域通往外面的唯一一条路的口子。除非文森特让路,否则他们就只能跳下高度足有三四米的围栏直接到码头上去。
但短短一分钟能折损数名玩家,文森特的实力可见一斑。想要逃跑未必能成功。
云焦被保镖和玩家护在了最后面,只要再退个一两米,腰背就会碰上防止跌落的围栏。
“你们有几名同伴已经在圣殿歇息喝茶了,正等着几位过去与他们汇合呢。我看得你们不像是本地人,刚才走得急,想必已经忘记来时的路了。不如随我一起过去吧。”
文森特笑容依旧,但微不可查的隐晦视线却越过壁垒一样堆叠紧凑在一起的玩家和保镖,穿过缝隙窥见了像珍宝般被守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