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来了。
渐渐的,渐渐的,耳畔高亢尖锐,音调古怪的喜乐,逐渐变成了自己在山间听到过的儿歌……
“叮叮当,叮叮当。
龙老爷,娶新娘。
先喝酒,再食汤。
盖红布,铁锁长。
好新娘,泪汪汪。
呜呼呼,抱上床,
龙老爷娶了个好新娘……”
龙王为什么要用红布遮住新娘的眼睛,在用铁链锁住他的脚踝呢?
为什么好新娘在被龙老爷抱上床时候,会哭到撕心裂肺。
为什么……
为什么新娘,要想法设法地躲迷藏?
……
江初言看似平静地朝着楼下走去。
可就在下楼前,他忽然停了下来。
年轻的男大学生转头冲着布达措措笑了笑,挤出一个不太好意思的笑容。
“抱歉,稍微等一下,我觉得我要去上个厕所。”江初言说。
布达措措愕然地看着他,嘴唇动了一下。
“可是——”
江初言却没有给他说话的机会。
“我一紧张就会这样,待会到落龙洞不是还有好一会儿吗?不上厕所我总不可能尿棺材里吧。”
似乎是没有预料到,江初言竟然能如此面不改色地说出这种话,布达措措愣住了。
借此机会,江初言迅速转身,飞快走向了小楼内部简陋无比的厕所。
在厕所外,依然摆着一排颜色艳丽的保温瓶。江初言强迫自己不要看向那些瓶子,也不要去想,那里头现在是否装了什么。
一进厕所,江初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将厕所门反锁起来,然后,他一把扯下了自己身上那装饰繁复的沉重嫁衣。三下五除二脱掉了红嫁衣后,很快,江初言身上就只剩下一件贴身的白T恤和简单的短裤。一股泛着潮气的冷风徐徐吹来,江初言打了个哆嗦,朝着风吹来的方向抬起头。靠近厕所的天花板处,有一扇窄窄的通风窗。
没有丝毫犹豫,江初言一个起身踩在了洗脸池上,然后身手灵巧地爬了上去。
通风窗的面积很小,不过江初言钻出去却措措有余。本来江初言还有些担心窗子上有锁,可爬上去以后就发现,原来通风窗上的锁早就已经被人弄断了,现在只有熬一推就开。
而且厕所的窗口刚好就在小楼的背面。而现在几乎所有的人都聚集在了大门前方的平台处。
江初言小心翼翼地环顾着四周,发现暂时没有人注意到自己后,他头也不回地从窗口跳了下去。落地的时候,因为冲击力,他在地上滚了一圈,肩膀,腰部,都撞到了石头,可江初言甚至不觉得有多痛。他很清楚,留给自己的时间并不多。只要看到厕所里的红嫁衣,就能猜到自己已经逃跑了,而贺渊绝对不是那种会放任自己静静离开的人……
江初言一个翻身从地上爬了起来,手却在无意识间,把掌心的小刀握得更紧了一些。
……
“好新娘,躲迷藏。
抠掉眼,井里躺。
砍下头,树下荡。
挖了心,开了膛。
……
无处不在,细若游丝的童谣荡漾在小楼外的连绵细雨之中。
而在这也不知道是幻听还是鬼怪的歌谣中,江初言就像是被狗追着的野猫一般,一头栽进了龙沼村中葱茏茂密,水气充足的灌木之中。
很难说这是一个正确的决定。
在树丛中前行,好处是不会在土路上留下太多不必要的脚印,也许可以拖延一些他被人找到的时间。
而坏处却是,他只能一直弓着腰,小心翼翼前进。
细密的树枝不断抽打着他的胳膊与背脊,很快就在他的身上刮出道道血痕。
而且,雨似乎也越下越大了。
江初言脚下泥土正在变得湿滑柔软。树丛中浓浓的潮气,以及一种奇异的腐败的气息,这些气息混合着灵塔燃烧时特有的怪味,就像是浸透了水的毯子一般沉沉地压在了江初言的身上。
他开始感到寒冷。
虚弱感慢慢蔓延,一个不小心,江初言踩到了一团软泥之中。他一下子失去了平衡,整个人就直直摔了下去。
“唔。”
江初言发出了一声闷哼,手忙脚乱地撑着地打算爬起来。然后,他忽然意识到自己撑着地的那只手,触感有些不对劲。
他眨了眨眼睛,尽量抹掉了眼前模糊的水雾,再看向自己手边时候,正好可以看清楚那陷在泥土中早已腐烂的脸。
因为刚才江初言的动作,腐化到像是果冻一般柔软的皮肤与肉块直接被他从森白的露骨上扯了下来。
至于刚才江初言踩中的“软泥”,不出意外,应该是它的身体。
江初言咬着嘴唇,一丝血线混合着雨水从他唇间流了出来,打湿了他的胸口。
但只有这样他才不至于尖叫出声。
虽然已经完全腐烂,但江初言认出了白珂的耳钉。
江初言用手撑着地,在白珂的尸体上方呆滞了很久。
直到他又一次听到噩梦般的唢呐声。
“龙老爷……娶新娘……”
“龙老爷今日娶新娘……”
……
在蒙蒙细雨中,那些本应欢快高昂的声音听起来却愈发古怪,听得他耳朵深处一直在发出细细的鸣响。
他的耳鸣更加严重了。
龙沼村的村民们,正在往他的方向靠近。
察觉到这件事之后,面色发青的人类青年,在雨幕中发出了一声无声的抽噎。然后,他慢慢地,慢慢地跪在地上,以膝行的方式往前爬去。
他又摸到了好几次“软泥”。
泥巴里有徐远舟的手机,还有刘天宇的鞋。
那些生长得郁郁葱葱的灌木下,尸体的数量远远不止三。
……
最后江初言还看到了他们。
早上还跟自己打过招呼的三人七零八落地躺在泥地里,尸体甚至还保持着柔软。
也许是因为龙神娶亲的缘故,掩埋他们的人很不走心,所以他们的绝大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