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神的身体早已被贪婪而愚昧的龙沼村村民吞噬殆尽, 只留下了它阴晴不定充满了怨恨的亡灵徘徊在奚山的丛林峻岭之间。
祂很少回应人类。
但偶尔会有那么几次,龙神会用特殊的方式选出自己中意的躯体,并且以那个人作为媒介跟人类沟通。
而那个人在龙沼的土语中就被称之为西卡尼。
“……西卡尼不会记得龙神俯身后发生的事情, 但是, 他能感觉到龙神的情绪。”
布达措措压低了声音小声地说道。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小楼里顿时陷入了一片死寂。江初言的手指蜷缩了起来, 指甲深深地嵌入了掌心。
他抬眸望向了贺渊, 后者面无表情,眉心却竖起了一道竖纹。
“艹, 我不知道!”
贺渊声音嘶哑地说道。
“没有人跟我说过——”
“我们告诉过你, 可是,你不信。”
布达措措满脸无奈。
“如果你不是西卡尼,又怎么可能如此顺利地在龙沼来去自如……”说完, 村长不经意地补充了一句叹息, “我们这里, 可不好找。”
在布达措措口中,贺渊曾经就在村筵上被龙神附身。
也正是应了他的要求,村民们才将龙神的塑像头颅砍下来并且面向背面。
当然,对此贺渊只有一脸茫然。
“我根本就不记得这种事情。”贺渊用力地抓了一把头发,“我一直就觉得你们说的那些,艹,不就是胡说八道吗?我当时喝了那么多酒,你们燃烧的灵塔烟又那么重, 我一直觉得我就是喝醉了在胡言乱语!在这次来龙沼之前我什么都没感觉到,这里对我来说就是一座普通的村庄。”
男生颓然地说着。
“如果我知道, 我根本就不会带你们来!”
在说话间, 贺渊一直在不断打量着江初言, 看上去多少有些焦躁。
“我,我真的不知道……”
“如果西卡尼是龙神附身之人的意思,那么……玛尔是什么意思?”
江初言忽然开口,他面无表情地小声问道。
这次布达措措努力了好一会儿才用汉语解释清楚。
“大概……差不多就是,龙神最为喜爱的人。”
这又是一个在龙沼度过的漫长夜晚。
江初言睁着眼睛,直直地躺在那张又窄又硬的床上。
他身上的每一块肌肉都在隐隐作疼,应该白天在车厢里跟那个怪物搏斗时造成的过劳。多日来一直精神紧绷心力交瘁,就连江初言自己都可以感觉到,他身体已经疲倦到了极点。
然而,他的精神却依旧极度亢奋,完全没有丝毫睡意。
他的心脏一直在狂跳,不过江初言也不知道到底是因为紧张,还是因为恐惧。
房间里很亮。
江初言不仅开了房间里的点灯,还在桌上地上都点满了蜡烛,甚至就连原本用于洞穴探险的高功率手提灯也被他开到最亮,横放在了桌面上。或明或暗的灯源就这样把整个房间照得亮如白昼。
夜已经很深了。
江初言在床上翻了个身。
“贺渊——”
江初言将脸贴在枕头上,眼睛睁得很大,他盯着墙角几根蜡烛摇曳的火苗,然后轻声喊了贺渊的名字。
“我在。”
他的声音明明很小,可马上一墙之隔就传来了男生的回应。
从声音上就能听出来,贺渊果然也没有睡。
“睡不着?”
几秒钟后,贺渊开口问道。
“……你不也一样吗?”
江初言沉默了一瞬,然后开口道。
“经历了白天的事情,我要是还能睡着应该神经未免也太粗了。”
贺渊应道,不知不觉中,话尾染上了一丝苦涩。
“谁他妈能想得到,事情最后会变成这样?我都快被吓成神经衰弱了。”
江初言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才用很低很低的声音回应了句:“……我也是。”
就在白天布达措措向所有人告知了龙沼村的过往后,江初言在短暂的犹豫后,同意了龙沼村村长那个近乎荒诞的提议。
他决定成为那什劳子龙神新娘,在即将到来的龙神祭中自愿被人送到落龙洞的深处,以求得龙神对他们的庇佑。
“你要是还是担心,你的同学也可以成为送嫁人,他们会一直守着你,这样你总归能放下心来了吧……”
江初言耳畔仿佛还回荡着布达措措的承诺声。
然而,即便担任新娘这个决定是经过了深思熟虑后才决定的,当江初言躺在床上后他依然感到了不安。
冥冥之中,他的直觉依然在发出模糊的警告,他总觉得事情还是有些不太对,但是真让他说却又说不出什么来。
在他发出那句喃喃低语之后,隔壁安静了下去。
江初言本来还以为贺渊没听到,结果没过多久,一声“嘎吱——”声响起,他听到了隔壁床褥簌簌作响,是有人下床的声音。
深夜的龙沼安静得就像是另外一个世界,以至于那被刻意放轻的脚步声却依旧显得格外响亮,江初言控制不住背脊微颤,然后就看到自己与贺渊房间相隔的门帘被掀开了。
贺渊就那样直接闯到了江初言的房间里。
“贺渊?你……”
“我害怕。”贺渊当着江初言的面坦然地说道。“你不介意吧?今天晚上跟我挤一下。”
然后他径直走向了江初言。
江初言震惊地睁大眼睛,看着贺渊做这一切,他本应该立刻开口赶走贺渊,可他的声带却像是拥有了自己的意识一直保持着沉默。
贺渊就这样行云流水地掀开杯子,挤上了江初言的床。
原本就窄小的木床因为贺渊的出现瞬间变得更加逼仄,江初言感受着身侧男生的体温,不自在地向后挪了挪,可马上就被贺渊一把抱在了怀里。
贺渊身上的气味,在薄薄的被褥的包裹下变得格外鲜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