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喀——”
山路有些颠簸, 江初言的额头在车窗上撞了一下,一下子就将他从恍惚的梦境中扯回了现实。
江初言猛然睁开眼睛, 映入眼帘的依旧是奚山深处茂密到阴森的浓绿。车子还在山道上蜿蜒前行, 周围的景色跟江初言睡着前看到的几乎一模一样,好像从始至终都没有变过。
江初言的神经一瞬间绷紧了,不过很快他就想起来, 从市里到龙沼村距离可不近, 来的时候他们可是开了好几个小时,现在他们也不可能瞬移回去。
“还有多久到市里?”
江初言揉了揉脖子,慢慢坐直了身子,问了一句。
“嗯, 还有两个多小时。”
贺渊紧盯着道路, 回了一句。江初言看了一眼仪表盘, 意识到身侧的男生在这样恶劣的道路条件下, 已经尽可能地把速度加到了最快。
江初言不着痕迹地松了一口气。
可就在这时候,他忽然感觉到有什么东西从自己口袋里掉了出去。
江初言顺手将东西捡了起来,指尖传来的毛绒触感让江初言微微一怔。
从口袋里掉出去的,正是那只被他从落龙洞中带回来的毛绒小鸡。
在看到那旧而褪色的小鸡后,原本模糊的梦境竟然一下子变得无比清晰。江初言睁大眼睛,死死盯住了那只毛绒小鸡玩偶。
他的心一下子就乱了。
刚才那个梦到底是怎么回事?是自己小时候的经历……可是, 为什么他完全没有印象?
他明明就是第一次来龙沼村才对啊……
江初言心慌意乱地想道。
可是那个梦却是那么真实, 好像他真的亲身经历过那一切。
江初言的指尖按在了小鸡玩偶蓬松的毛绒身体上,不知不觉地轻轻摩挲了好几下。
那种陌生又熟悉的触感,让江初言的回忆之海再一次泛起了一层模糊混沌的涟漪。
【“你一个人在这里不害怕吗?我一个人的时候就很害怕, 不过妈妈说我要成为一个勇敢的孩子, 所以我会忍住不哭。”】
【“没事, 以后你就有我了……哈哈哈你真好, 我决定了,你就是我最好的朋友!”】
【“嗯嗯嗯,我以后每天都会来找你玩的!”】
【“来,拉钩——”】
【“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
“唔……”
江初言猛地缩紧了眉头,在那些莫名其妙的声音浮现的瞬间,一股尖锐的头痛袭来。
他发出了一声闷哼,整个人下意识地往车窗靠去。
一直到他的注意力被疼痛引走,不再回想过去,他才稍稍舒服了一些。
而就在这个时候,一张惨白的脸倏然从他眼角余光中一闪而过。
原本只是失神看着窗外的江初言,瞬间睁大了眼睛。
等等,刚才那是什么?
江初言惊疑不定地死死看向山道两旁的树影。
原本没有注意到的东西在有心观察之下很快就变得显眼起来。
啊,那是一张又一张白色的脸。
浮肿,光滑,目光空洞。
它们就隐藏在浓密的树影之间,纯黑的眼球一直死死地凝视着山道上疾驰而过的越野车。
江初言的血液变得冰凉。
那是水猴子——他绝对没有看错。
那就是那所谓的“幻觉”中,在黑夜里不断追逐着他的水猴子。
江初言死死咬住牙关,心脏跳得是那么快,快到他只觉得自己肋骨都要被撞碎了。
他彻底慌了。
“贺渊,你看到了吗?”
江初言气若游丝地呼唤道,双目始终盯着车窗外。
风吹拂过那些茂盛的灌木与大树,它们微微晃动起来。
“什么?”
贺渊的声音从江初言身侧传来,男生显得很困惑。
“水猴子,那些树上,有很多的水猴子,它们,它们正在追着我们跑。”
江初言的声音在发抖。
“你仔细看一下路的两边,它们真的在那里,我没有看错……你只要认真看就能找到它们,它们只是看上去像人,但你一看就知道,那些东西只有那层皮是人的……”
江初言努力地组织语言,可是极度的惊恐下他的脑子已经完全停滞了。
“初言——”
贺渊忽然喊了他一声。
“你检查一下安全带,看系好了吗?”
江初言缓缓回过头,正好看到贺渊紧绷的脸,他不由自主地抓紧了安全带,心中涌起一阵绝望。
也许贺渊什么都没看到。
也许,真的是自己疯了……
后座突然有人发出了低沉的声音。
“你是怎么发现的?”
江初言闻言猛然转头,正好看到了后座的徐远舟,正直勾勾地盯着他。
然而,昔日的竹马,原本眼白的位置已经被一片血红所填满。
倒映在在江初言瞳孔中的男生如今只有一大团畸形的血肉。
原本后座坐的三个人,如今只剩下了徐远舟一个。
不,应该说从最开始就只有他一个吧。
江初言惊骇地盯着徐远舟,后者的身体变得又扁,又平,皮肤看上去更像是套在他身上的一件松垮衣服。
而此刻,从那松松垮垮的皮肤里还挤出了另外两道扭曲的人形。
其中一个人与徐远舟有的些许相似,而另一道影子,只是一团血肉模糊的肉泥。
它们伸出手,冰凉的手指直接搭在江初言的椅背上。
“你怎么发现的?”
它看着江初言,又问了一遍。
那真的是徐远舟吗?
又或者,在他根本没有察觉的时候,徐远舟已经被水猴子吞噬了?
在这短暂的瞬间,江初言却响起了抵达龙沼村时,布达措措畏惧的警告声:水猴子会吸食掉活人的身躯,然后披上受害者的皮囊,混入他们昔日的朋友中假扮成对方。
……然后,水猴子会利用这身皮囊吃掉更多的活人。
直到所有人都彻底成为它的食物。
江初言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