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远处传来了树叶窸窸窣窣的响动,少年的黑发被吹了起来,在风中凌乱地舞动着,露出了饱满光洁的额头以及那双如幽潭一般宁静的桃花眼。
微风钻入他的白衬衫里,衣角于风中不停地翻飞,远远望去总给人一种即将要飞走了的错觉。
接下来,白以涪将木盒子里的骨灰缓缓地倒在了河里。
“等等——”唐凌怔怔地看着这一幕。
然后他有些惊讶地问道,“你干嘛要这么做?!”
正常情况下不应该是入土为安么?
结果白以涪却头也不回,静默了半晌,就在唐凌几乎要以为他不会说话的时候,对方突然出了声。
就这么缓缓道来——
“那一天,她给我留下了两样东西。”
他的语气很冷静。
“一样是她仅有的遗物,而另一样……“
“则是一封遗书。”
唐凌听完之后愣了一下,那主角受的养母岂不是早就预知到了自己的结局?
“她最后的遗愿就是让我在她去世后把骨灰洒在这条河里,并且嘱咐我从今以后不要再去祭拜她,就当没有了过去的记忆,也包括她在内。”
“在遗书的末尾,她希望我以后能够过上新的人生。”
白以涪一脸平静地叙述着。
唐凌缄默不言。
说实话,从某种程度上来讲——
他竟然也能够理解养母的做法,表面上看似绝情,实际上却蕴藏着深沉的母爱。
主角受最大的心理阴影就是来自于那个可怕的童年环境,一个贫瘠但又贪婪的穷乡僻壤,在那里,他从小就见惯了各种丑恶,也经历了很多苦难,给他的幼小心灵造成了不可磨灭的影响。
所以养母很清楚,对白以涪最有利的方式就是斩断过去的一切联系,而自己则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只要把她的这根稻草给拔除了,那么白以涪就会彻底解脱,然后重获新生。
思及此,唐凌在心中不由感慨:“哪怕主角受的童年再不幸,至少养母是真心爱他的,这也是他前半生中为数不多的温暖了。”
于是他便站在白以涪的身边,静静地看着他撒着骨灰。
那一刻,唐凌仿佛产生了一种错觉。
伴随着骨灰融入了河流之中,白以涪身上背负着的名为过去的枷锁在慢慢地淡化,最后彻底地剥离了下来。
并且不复存在。
等撒完了之后,白以涪一瞬不瞬地凝视着那些随波逐流的粉末,然后突兀地开口道——
“在信中,她告诉我之所以选择通过这种方式离开,其实是为了自由。”白以涪顿了一下,继续道,“因为这一辈子都被困在了那个偏僻的小地方,也没有机会出去过,所以她就想要去全国各地看看。”
唐凌听完之后,心生不忍。
在原著中养母的设定就是被禁锢在贫瘠山村的妇女,本身就是带有悲剧色彩的角色,这辈子注定是不幸的工具人,唯一的亮点就是给主角受带去了温暖。
因此,这种结局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也是好的。
最终她还是获得了自由。
“但是我却知道,有一句心里话她并没有写出来。”伴随着徐徐微风,白以涪的声音开始变得幽远了起来,“这条河流不光通往了全国各地,而且还会经过……”
“那个地方。”
在说出那四个字时,白以涪的语气虽然一贯保持着平静无波的状态,可难免还是泄露出了一丝情绪。
“明明是让她深陷苦难的地方,可最后还是忍不住依恋,甚至还想要回去看一眼。”
白以涪突然看向了眼前这个少年,“……为什么?”
他的语气中带了一丝疑惑。
唐凌被他那复杂的眼神看得一愣,然后根据问题思索了一下,语气颇为认真地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毕竟那是她的故乡啊。”
——答案意外的简单。
虽然这个地方的设定有点离谱,就像是人间的小型炼狱一般给主角受的养母带来了很多苦难,甚至可以说是她所有悲剧的起源。
但是与此同时,她的喜怒哀乐也全部倾注于这片土地之上,到最后,已经无法完全割舍了,所以当一切都尘埃落定之后,她还是会留恋。
其实这也是人之常情。
人类毕竟是拥有感情的群居动物。
很少有人能够彻底摆脱那片承载着自己所有记忆的故土,并且在不知不觉中,他们已经被打上了一辈子的烙印。
白以涪复又看了一眼空荡荡的黑色木盒,然后淡淡地说:“大概这就是人性吧。”
此时此刻,明明是大中午,阳光正盛,散发出来的光辉炽热且强烈,甚至还因为没有树荫的遮挡多少有一些刺眼,但是在这种情况下他的眼睛却依然有些幽暗。
如同一口冷井,一眼望去,黑洞洞的。
仿佛就连光线都会被吸走。
唐凌听了他的那句凉凉的发言,不知为何好像戳中了笑点一般,忍不住噗嗤一乐,“难不成你真的是机器人伪装的?这样子说话真的好奇怪哦……”
那语气就好像他不是人类一样。
听起来还有点中二。
噗。
白以涪:“……”
原本还有点伤感的氛围一下子被唐凌给破坏掉了。
等着一切都已经尘埃落定后,唐凌内心始终压着的那一块沉甸甸的石头终于落地了。
他看着对方的侧脸,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敌不过那一丝心痒难耐,突然开口询问:“其实我有点好奇,阿姨她究竟给你留下了什么遗物?”
“方便透露吗?不方便的话也没关系!”他连忙解释道。
可白以涪却轻轻地点了点头,然后从裤兜里拿出来了一个东西,乍一看就像是一个布包,但实际上却只是一块有些岁月痕迹的丝绸布。
上面绣着一些传统花纹,绣工漂亮细致,像是被女人用一针一线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