闪电如凌厉的箭矢划破乌云低沉的天穹,随着一声使大地都要颤动的剧烈轰鸣,暴雨霎时间倾盆而至!
雨水冲刷大地,却无论如何也洗不清宿傩脚下沉浸进泥土里的腥红,铁锈味和着泥土和草木混出让人难以忍受的杂味,被闷热的空气压进鼻腔。
狂风把豆大的雨点吹得狠狠砸向少年的脸,他依然顶着狂风骤雨向平安京的方向逆行。
他不相信菅原道真死了。
他宁可信芦屋道满是在骗他,菅原道真的实力整个京都都有目共睹,就凭区区一个藤原也想杀了他?
雨越下越大,风越来越冷,不知道为什么,宿傩感觉自己的脚步慢下来了,好像陷入了泥淖一样难以前进。
不对劲。
可还没当宿傩思考个所以然来,被雨水眼前突然出现了一个非人非物的东西,高高在上蔑视众生,喊他——
两面宿傩。
…
“我认为我应该拒绝,怎么说那也是我的学生。”
“师生相残,多不好。”
夏季的风本应该是炎热的,但今天天空却聚满了乌云,云层并不沉寂,而是时不时吐出一片刺眼到惨烈的闪电,紧接其后雷声发出爆炸般的巨响。
风把雨水从门口刮进来撒了一地,混了冰凉气息的夏风让人不禁打个冷颤,心里升起退缩之意。
明明那个红发的咒术师只是站在那里,什么术式都没用,盘旋周身的咒力也是极度安静,和平常他近身护卫天皇的时候没什么区别。
可就是让人两股战战心生胆怯。
藤原时平压下翘起的嘴角,义正言辞再次出声:“那你是执意要袒护诅咒?菅原道真,你想和整个平安京为敌吗?!”
果然这一声说出来,殿内其他的官员立刻躁动起来,这些大臣们是为了刚才诅咒师袭击京都的事情聚集在这里,没想到现在出现了这样的情况。
咒术首席菅原道真那个才华横溢的学生是诅咒?
“您是陛下钦点的护京咒术师,身负守护平安京的重任,不要被诅咒迷惑了眼睛啊菅原公!”
“宿傩那家伙的天赋果然有问题,诅咒出身,实属危险!首席大人,您应该杀了他自证清白!”
诸如此类的言论在大臣们之间层出不穷。
藤原时平悲悯地看着那个立于清凉殿内,被大臣们声讨的家伙,有点不合时宜地想发笑。
饶是你顶天立地不惧神佛的菅原道真又怎么样,只要有软肋还不是会死。
想到这里,藤原时平看了一眼殿外,其实心里多少还是有点忐忑不安。
他安排的人手来了只有三分之二,还有三分之一在他得知芦屋道满的消息时派去抓那个两面四手的怪物了,而且去给神道教递消息的人还没回来……
如果用官场压力和宿傩不能逼死菅原道真,那恐怕是真的要倚仗神降才有可能。
声讨快要弱下去的时候,藤原时平突然听见有人喊了他一声。
“说起来时平,你知道一件事吗。”
距离之近好像就在耳边。
藤原时平蓦地一惊,扭头猛然对上一双绝艳的金瞳,吓得脚一软,差点从台阶上滚下去,还是长泽时礼略微扶了一把才没跟萝卜似的跌倒。
那厮心情似乎还很轻松,一手扶着自己的死对头,一手拿出一道明黄的密旨塞进藤原时平手掌心,他不打哑谜,却也不明说,只是自顾自地说道:
“我向宇多陛下求过一道旨意,说来惭愧,其实这道旨意并不是什么向藤原施压的意思,而是为今天这种情况准备的。”
藤原时平心里‘咯噔’一下。
“‘即日起,革去咒术首席、特级术师封号,从护京术师中除名’——是份盖过章,而且备过案的旨意,时平。”
不合时宜的,藤原时平想起了他的父亲之前说过的话。
‘只要他不是那个咒术首席,不是那个钦点的护京术师,他就不是你眼里的革新派首领,就只是一个叫菅原道真的普通人。’
‘你就永远也拿他的苍生大业压不了他。’
父亲苍老的声音犹在耳边,带来一声声告诫。
藤原时平攥紧拳头。
“动手。”
他咬咬牙,大声到几近咆哮地呵斥那些一瞬间像傻了一样的家系术师,完全放弃了贵族该有的优雅:“都给我动手!”
“菅原道真助纣为虐逞性妄为,暗地藏匿诅咒意图谋害平安京——”
“即日起,菅原道真被判定为诅咒师,人人得而诛之!”
话音即落,早就为这一刻准备好的藤原家系术师们立刻从四面八方冲出来,影法术、付丧操术等各式各样的咒力撩人眼球。
每一道攻击的目标都是那位曾经守护京都的菅原道真。
“静。”
一层咒力涟漪在清凉殿内绽开。
屋外雷声滚滚,暴雨击打石砖的声音在倏忽间死寂般悄无声息的殿内尤为刺耳,阵阵雷声更是震耳欲聋。
这个空间内的全部咒力气息在一瞬间停滞,各个术师以奇怪到狰狞的姿势悬停,然后狠狠地坠落到地上,再不能做出其他任何反应来。
几息之后才有几位特级咒术师嘴角流下鲜血,挣扎地晃动两下,勉强站稳,低声辨认出这是什么。
“狗卷家的咒言。”
长泽时礼弯下眉眼,毫不避讳被认出了使用的术式。
“我还有句话没问完呢。”长泽时礼掐着藤原时平的手腕不让他有机会逃走,又漫不经心地说:“我家崽子的样子至今为止只有我一个人见过,再就只有芦屋道满知道这件事。”
而之前来突袭他的诅咒师里面就有芦屋道满,大约能猜出那小子要做什么。
长泽时礼毕竟不能杀死历史重要人物,契约顶多封口,但侧敲旁击的话……
红发咒术师眨了眨他那双好看的眼睛,不带一星半点威胁在问:“你派了多少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