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出来的……都不认识……”
“我也不怎么回来,都是听那些毛头小子们说的……”
“陛下如今跟小时候完全不一样了,沉稳得完全不像个十几岁的孩子,百里大人这个太傅实在当得很有手段……摄政王近几年身体也不太好,正慢慢放权,我瞧着那意思是想让陛下早日亲政……”
大都的酒许久未喝,乍一喝还有些醉人,充恒听着杨无咎讲着大都的人和大都的事,竟然也有了三分醉意。
可惜天下无不散的筵席,天色将暗,他和杨无咎便也要辞别。
“有空来华东郡找我!”杨无咎笑着拍他的肩膀,“到时候我请你喝最好的酒!咱们兄弟定然喝个痛快!”
“好。”充恒抱着剑点了点头,目送着他醉醺醺地上了马。
“驾!”一人一马消失在了应苏坊的大街上。
充恒牵着马溜达到了皇宫门口,借着月色去看那威严的城门,从皇宫外面看,是金碧辉煌巍峨恢弘,但从里面看,却总是院子里被切割地四四方方的天,狭长到仿佛没有尽头的宫道,还有数不清的尔虞我诈。
大概宫外的人想方设法地想进来,宫里的人却总想飞出去。
皇宫议事殿,烛火摇曳。
白净俊朗的少年端坐在椅子上,垂眼看着手中的战报,他看上去不过十四五的模样,帝王威严已经初显,整个议事殿一片寂静。
崔琦冷淡地坐在轮椅上,拿着帕子抵在嘴边,时不时发出几声压抑的闷咳,原本就苍白的脸上血色更淡了几分。
梁寰闻声看向他,崔琦却只是轻轻地摇头。
百里承安站在另一边,恢复女子装扮的她看上去更显温雅,但无论朝野都不敢因为女子的身份轻视于她,倘若一个人已经足够强大,那性别将无法成为别人攻讦她的武器,她极力提议建设女子学塾和科举,想让世间女子不必女扮男装也可以得到自己想要的,后来她又恢复女装上朝,盖只想告诉世人,她们身为女子本就如此。
君子立世,从来都不该分男女。
马上就要致仕归乡的晏泽再次请辞,却被崔琦给拒了,他们心里都明白,许修德之前为什么会被扔回了安汉郡——梁烨不介意,是因为以他的能耐和性格根本不会在乎底下的人结党营私,怕是结得还不如他拆得快,但崔琦向来谨慎,尤其忌惮党锢之争,晏泽和许修德是师生,同在内阁必然不妥,尤其是如今朝中新官许多都是长霖学子,近来他已经开始大刀阔斧地将长霖派系的官员外调,楚庚和刘宾白便首当其冲。
百里承安虽然不赞同,但因为她曾在河西广远县任职,也不便多说,只能尽力从中斡旋。
崔运清正刚直了一辈子,最后却因为嫡亲的孙子犯错被牵连,险些晚节不保,最后辞官归乡,好歹是保全了一家老小的性命,但坊间说起来,还是觉得摄政王心胸狭隘,大概还是记恨崔家废了他的双腿。
坊间传言崔琦并不放在心上,他如今已经时日无多,只想尽快帮梁寰铺好路,好让他往后的路能走得更通畅些。
梁寰虽然年少,对这些却都已经心知肚明,他从五岁开始,阿叔便领着他进议事殿听事,阿叔死后,十九叔上朝议事也都拽着他,还非要逼他说出个一二三四来,再后来十九叔驾崩,他爹和百里太傅就更加变本加厉,一刻都容不得他停歇,整个皇宫大概到处都洒满了他哭嚎的眼泪。
但随着他渐渐长大,他就再也哭不出来了。
当初阿叔和十九叔拼尽全力挽大厦于将倾,救回来了一个千疮百孔的大梁,十九叔宁愿落了累世骂名,不择手段地替他灭世家剿勋贵肃清了一条通往皇位的路,他爹崔琦和老师百里承安还有晏泽这些安平朝的一干老臣费劲心力让他六岁就坐稳了皇位,在他尚且懵懂只知道哭嚎委屈的时候将大梁的百孔千疮逐一补平,眼看他们也要油尽灯枯,终于下定决心将大梁真正交到他手中。
他们之间的大部分人或许也只能陪他走到这里了,比起不及道别的阿叔和十九叔,他起码能目送他们离开。
梁寰将手中的折子缓缓合上,抬头看向大殿中神色各异的臣子,沉声道:“回去告诉焦炎,大梁绝不议和。”
“朕要华东郡。”
地上的众臣哗哗跪了一地。
“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北梁元兴九年,梁寰亲政,同年冬,最后的世家曾家满门抄斩,首辅晏泽因病归乡。
北梁元兴十年春,吕恕又往西打了三百里,北梁再添一郡。
北梁元兴十年冬,北梁大帅焦炎率军彻底收复华东郡。
同年冬,摄政王崔琦薨于大都,百里承安拜相梧桐殿。
从北梁元兴十年收复华东郡开始,少年帝王终于彻底将庞大的国家攥在了自己的掌心里,拉开了元兴盛世的帷幕,他同他的老师百里承安一起,在北梁上下掀起了浩浩荡荡的改革,此后二十多年的时间里,先后灭楼烦、东辰、南赵,继大安朝灭亡百余年之后,中原大地上终于再次迎来了久违的大一统。
而梁寰的名字,则成了北梁史书上最浓墨重彩的一笔,千百年后,世人仍对这位年轻的帝王充满了溢美之词,只可惜他三十余岁便早早驾崩,独留老相百里承安独撑盛世,又不知让文人墨客留下多少惋惜。
泛黄烧了一半的纸钱绕着岩壁上横出来的棵枝桠横斜的枯树转了几圈,不急不缓地飘向了远处的长天。
“哥,我打算去西域了,不知何时才能回来看你们,你和王滇保重。”
夕阳西下,长满了青苔的百年古道上马蹄声哒哒,山壁岩石上爬满了藤蔓,在晚霞中随风摇曳。
充恒牵着那匹花色极丑但早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