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水从四盘山发源,水流本就湍急,又下了一夜的暴雨,炸药引爆之后,山体崩塌,山洪裹挟着碎石树木汹涌而下。
王滇被梁烨用了十足的力气往前一推,几乎凭着惯性和本能向前跑,仓促之下转头回望,却发现梁烨没有跟上来,他好似力竭般往前踉跄了几步,不知道何时挣开了束缚的卞凤手中的长剑径直穿透了他的腰腹。
“我操|你妈!”王滇目眦欲裂,几乎用上了全身的力气,冲过去一脚踹开了卞凤,扶住脱力跪到了地上的人,“梁烨!”
梁烨死死攥住他的手,想说话,结果嘴里的血接连不断地往外溢。
卞凤嗬嗬笑着从地上爬起来,“陛下的身体真好啊,刀剑上淬了那么多毒,竟然还能挺到现在。”
他拖着染血的长剑又对准了梁烨,结果脖子忽然被一条长绳索勒住,长利死死拽着绳索拧紧,自己的脖颈上被豁出了个大口子,鲜血正汩汩而出,咬牙道:“公子,他全身上下都涂了剧毒,别碰他……走!”
卞凤眸色一厉,猛地挣开绳索,长剑直冲梁烨心口而去,王滇抬起胳膊,短箭骤然射|出,震得那剑身一偏,不等卞凤反应,又一箭射出,却被他躲过只射中了肩膀。
王滇一咬牙,将梁烨从地上扶了起来,“长——”
山洪铺天盖地轰然冲下。
王滇只来得及死死抱住梁烨,凭着仅剩的一口气,将两个人的腰带用袖箭的搭扣扣在了一起。
疼痛和黑暗相继而至,他将梁烨的头颈护在怀里,彻底失去了意识。
——
天色将明,暴雨未歇,湍急的常水冲开泥沙,一路奔腾向南而下。
“再继续找!”李木站在暴雨里,大声吼道:“扩大范围继续找!”
数不清的士兵散开,在满地断木泥沙中寻人,甚至找来了猎犬,在狂吠声中,挖出来的却都是些断臂残肢。
“李统领!”一个副将冒着雨跑过来,“王爷昨晚也上了山,至今都没有下落!”
李木脸上都是擦伤,沉声道:“昨晚叛军炸了山,又恰逢暴雨引发山洪,看样子此处经历了一场恶斗,没有发现陛下和王爷是好事,山洪从这边倾泻而下,径直往南,他们可能被冲到了河岸中下游。”
那副将的脸色瞬间变得难看起来,“川中和川东都是高山险岭,人迹罕至不说,开了春之后山里的熊狼虎豹都开始活动……”
他越说越不敢细想,川中川东地域广阔,常水流经之地大都没什么聚集的城镇村落,就算是好好的人进去都难活着出来,更别提现在这里惨烈的状况,陛下和王爷说不定都受了伤。
“这还算好的。”李木深吸了一口气,压低声音道:“在找到陛下和王爷的踪迹之前,任何人都不准走漏消息。”
副将惊疑不定道:“难道咱们不应该赶紧通知诸位将军和大都吗?”
“万万不可!”李木咬了咬牙,硬着头皮道:“我有陛下亲给的御旨,此事就按我说得办,若以后有事追究起来,我一个人担着!”
“是!”那副将登时松了一口气。
李木转过身,高声道:“都打起精神来,继续找!”
他话音刚落,背后的副将握紧了手中的刀,悄无声息地抵在了他的脖子上。
李木悚然一惊。
——
水流声仿佛贴着耳朵响起,王滇艰难地喘了一口气,开始剧烈地咳嗽起来。
他睁开眼睛,身体像是散了架又重新拼凑起来,疼痛让他痛苦地拧起了眉,胸口压着的大石头让他险些又憋晕过去。
混乱的记忆逐渐回笼,卞凤刺向梁烨的那一刀让他从疼痛中倏然惊醒,“梁烨!?”
趴在他身上的梁烨艰难地蜷缩了一下手指。
“梁烨!”王滇嗓子干涩疼痛,剧烈的咳嗽吐出了好几口混着泥沙的血,他微微抖着手,摸索着将那搭扣解开,将梁烨从身上扶了起来,“梁烨……醒醒,梁烨?”
梁烨闭着眼睛动了动嘴唇,上面沾着干燥的泥沙,血迹却是新鲜的,只是颜色污黑。
王滇哆嗦着手给他擦掉了嘴上的沙子和血,“梁烨,梁烨,睁开眼。”
梁烨闻声痛苦地拧起了眉。
“没事了,没事。”王滇扶住他的脖子,抬头看向周围陌生的环境,他们应该是被山洪冲到了一片滩涂,常水在这里被高地拦了一下,所以才让他们侥幸被冲到了岸边。
能当皇帝的人命确实比较大。
王滇不知道自己是在迷信还是在自我安慰,他右小腿疼得要命,不知道是拧到了还是被撞断了,他吃力地将梁烨从浅水中拖出来,让他平躺在了岸边,从他的前襟里摸出来了几瓶药,有两瓶进了水,还有小半瓶能倒出来。
但他不知道这是什么药。
梁烨的腰腹被捅了个对穿,之前虞破虏给他的那一刀还没完全好利索,这次直接被捅到了腰腹,王滇不确定有没有捅破什么重要器官,眼睛前面的视野变得有些模糊,他用力地咬着牙,将梁烨腰腹间的布料撕开,露出了里面狰狞泛白的伤口,外翻的皮肉让王滇呼吸变得有些困难。
梁烨的肩上,胳膊上,腿上,前胸后背,到处都是泛紫青黑的刀伤和剑伤,毒素已经深入了皮肉血液,他手里拿着仅剩的小半瓶不知道是什么的药粉,一时不知道该往哪里倒。
他崩溃地望着梁烨,将人抱在了怀里,将那半瓶药粉尽数撒在了他腰腹的刀口处,咬着牙用半干的里衣将伤口绑了起来。
“不能死。”他喃喃自语,“不能死在这里,梁烨,睁开眼睛……求求你。”
梁烨紧闭着眼睛躺在地上,逐渐微弱的呼吸仿佛在对他无声的嘲讽。
王滇伸手托住了他的后颈,心底涌上来的不甘和恨意几乎要他整个人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