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知心连声道谢：“谢谢二位，你们真是好人。”
小夫妻离开之后，围观的人也散了。
张凯像个犯错的小孩儿，低着头向叶知心诚恳道歉：
“知心姐，对不起。我之前不知道，你们是亲戚……”
“没关系。”
此刻的叶知心，正惦记流浪汉的伤势如何，无暇顾及别的事情。
因此，口中应付了一句，便立刻回过头去。在男人旁边蹲下身，放软声线问道，“你……没事儿吧？”
流浪汉一动未动，一丝反应也没有。
难道，他天生又聋又哑，没听见她的问话？
可就算是那样，总会知道疼的吧？正常情况下，不会毫无反应。
叶知心微微凝眸，望着黑色斗篷上大大的脚印，又想起刚刚那个光头大哥，两只像锤子一样的拳头，不免感到忧心不已。
这人，不会被打死了吧？
见状，张凯向前跨了一步，忍不住开口提醒道：
“知心姐，你小心一点儿。虽然他是你表哥，但现在生病不记得你，还是要注意安全才行。”
精神病人发起病来，可是六亲不认、不管不顾的。仙女姐姐靠这么近，实在是太危险了。
“知道了。”
叶知心嘴里应承着，心里却没当回事儿。
她伸出一根青葱般的食指，轻轻在流浪汉肩上戳了一下，同时稍微提高了音量：
“喂，你醒醒。”
这次，男人终于动了一下。随即，动作迟缓地放下了手臂。
动作中带着试探与小心翼翼，显然被刚才的阵仗吓到了。
还好，还好。
叶知心暗暗松了口气，至少这个人还活着……
大概是伤到了哪里，没有力气一下子起来。他低着头缓了好一会儿，才单手堪堪撑着地面，费力地支起上半身。
叶知心在屏住呼吸，目不转睛地关注着。
由于不知道他现在具体什么情况，担心自己无意中会碰到他的伤口，所以没敢贸然过去帮忙。
流浪汉勉强坐稳之后，才怯怯地抬起了脑袋。
又长又凌乱的刘海，仍旧遮着半张脸。没有风的情况下，看不清他的眼睛。
嘴角上，滑下一丝血红色。看上去，凄惨而孱弱。
他是不是受内伤了？
叶知心呼吸一滞，慌张地从口袋里摸出手帕，仔细替他擦去嘴角上的血：
“你哪里疼啊？要不要，去医院检查一下？”
本来，也没指望他会回应。
毕竟从认识他以来，就一直像个闷葫芦。每次和他打交道，都是她在自言自语。
谁知下一秒，却瞧见眼前的流浪汉，竟然几不可察地摇了摇头。
“你听得见声音，对吗？”
叶知心不禁喜出望外，心头升起一股欣慰感。
原来，这人并没有耳聋。
过去一直不与人交流，多半是不信任周围的人。
现在他肯回应自己的问话，是不是说明……他有点儿信任她了呢？
然而这一回，他没有再回应。
经过这几次打交道，对于这流浪汉的倔脾气，叶知心摸透点儿了。
他好像有点儿傲娇，没必要给的回应，他一律不会给。
“你真的没事吗？”
叶知心仍然不放心，试探着出言吓唬他，“要是不理我的话，我可要叫救护车来了。到时候，你想不去医院都不行。”
刚才他愿意给反应，可能是因为她提到了“医院”，再用这个试一试。
果然，他低垂着的脑袋，再次摇晃了一下。
还真是怕去医院，这么高大的个子，竟像个小朋友一样。
想到这里，她噗嗤一下笑了出来。
似乎感应到她在笑话自己，流浪汉从她手中抽出手帕，别扭地转过身去。
瞧这架势，这是生气了，不让她碰他了。
这样一来，叶知心笑意更浓了。
他嘴角的血擦完后，没再继续往外流，伤势应该没有大碍。
平时，她不大会主动关心不熟悉的人。甚至一开始，她对这个流浪汉也是害怕的。
之所以会改变，如今对他这么关注，其实是有原因的。
本来，她就对弱者、孩子和小动物，带有天生的同情心。
再加上，这人曾救过她，她心存着感激。
而最重要的一点，就是眼前这个流浪汉，不只眼睛和肖则屿像，连脾气也有点儿像。
说实话，她有点儿爱屋及乌。
傲娇这种东西，放在那个男人身上，就无比恐怖吓人；但出现在流浪汉这儿，似乎还有点儿可爱。
毕竟，一个具有攻击性，只要一个不高兴，就能致人于死地。而另一个行动不便，除了抱着头挨打，几乎什么都不会，显得十分可怜。
相比之下，她在流浪汉的面前，行为可以放肆一些。
只可惜，大概率是个哑巴。
假如他不仅能听见，还会讲话就太好了。那样的话，可以更深地了解他。
等他愿意彻底敞开心扉，经常和她交流之后，说不定精神状态会逐渐变好，恢复成正常人一样的生活。
多做好事儿，会有福报的。
要不，她抽空去学点儿手语？
这样想着，叶知心站起身来到路边，将倒着的垃圾桶扶起来，又用纸巾擦去了地上的污渍。
听到响动的流浪汉，好奇地抬头瞥向她。当两个人视线碰上之后，又迅速转过头去。
女孩儿温柔地笑了笑，没有直接戳穿他偷瞄的幼稚行为。
等收拾好了一切，她又踱步回到他身旁。
为了拉近彼此关系，能够和他成为朋友，叶知心找了个话题：
“那两个人说，你故意踢翻了垃圾桶。他们的话，我是不信的……”
“是真的。”
毫无征兆的，男人轻启薄唇，竟倏然开了口。
喉咙仿佛被割裂的锦帛，再用细线随意缝上一般。 声线粗噶而沙哑，干干涩涩的，实在算不上好听。
叶知心结巴了一下：“为、为什么？”
原来，他不是个哑巴啊！